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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侬报告文学连载:难忘“中戏”时光(二)

 金侬 2021-12-12

金侬报告文学连载:

难忘“中戏”时光

(二)

文/金侬

题记:

大约一九九一年,我应邀出席在上海丁香花园(系李鸿章为其小妾丁香所建)举行的某电影研讨会,

晚间休息时在华山路散步,巧遇一同出席会议的北京电影学院教授郑洞天。

郑教授一见到我就说,你那篇《难忘“中戏”时光》可是给我们电影学院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你知道吗,后来学生动不动就拿我们跟“中戏”比,说你们培养出来的学生比得过“中戏”的吗?我们导演系倒没什么,表演系可是压力山大。你是一篇文章挑起了一场“中戏”和“北电”的战争啊!

呵呵,敢情我那时与写《黑奴吁天录》从而挑起了一场美国历史上南北战争的史达尔夫人有一比啊!

是夜,我兴奋得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年轻,心理素质就是这样差!

作为学生,姜文在思维上有个明显的特点,那就是教师们总结出来的“逆向思维”。

教师们执导姜文这样演,姜文便会想:我为什么不能那样演?

一切顺理成章的事情,在他看来都是值得怀疑和探讨的。因此,教姜文这样的学生不容易,教师们从中所获也多。

你不把表演揣摩的透透的,不把一切都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说服不了姜文的“逆向思维”;而你把好些似是而非的问题搞明白了,你作为教师也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教学相长”吧。

  一次,系里排演老舍的《骆驼祥子》,让姜文演“老马”这个角色。

“人艺”院长于是之演过“老马”,他演得很成功,姜文十分佩服和崇拜。

  这一回,姜文的“逆向思维”一上脑子便突发奇想:既然戏曲里可以师傅带徒弟,为什么在戏剧里就不能徒弟跟着师傅学呢?于是之是我的师傅,他演的“老马”就应该是我学习的楷模。

于是,姜文便模仿于是之的一举一动,跟着他的“老马”走。

早有人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老师张仁里。张先生十分好奇,便来到排演教室看个究竟。

果然,姜文正在学于是之,把个“老马”还演得真像回事儿。

姜文见先生来了,不无得意地就表演给老师看。

张先生沉吟片刻,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他说,京剧大师梅兰芳演洛神,演得形神兼备,维妙维肖。后来也有人要演洛神,觉得梅兰芳已经演得炉火纯青,无可逾越,便索性模仿梅兰芳的洛神以求成功。然而,当人们看到这个人演的洛神时,便认为梅兰芳演的是洛神,而这个人演的仅仅是梅兰芳。

说到这里,张仁里把话打住,转身离去。

悟性不差的姜文一听,脸上顿时收敛住得意之色。他低头沉思,良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不日,他便放弃了对于是之的模仿,潜心揣摩原著,加深对“老马”这个人物的理解,演起姜文的“老马”来。

张仁里对此表示赞赏。

“逆向思维”总是要打破模式和类型,它是创新的种子。

然而,模式和类型既已形成,就多少反映了一定的欣赏规律和欣赏习惯,难以轻易改变。

因此,姜文的这种艺术个性和思维特点,注定他在讲究风格化和类型化的作品中就不大讨好。

八0班曾经排演过一出日本戏《饥饿海峡》。姜文和刘小宁分别饰演同一个角色——日本探长。

姜文穿上日本警服后就想,我为什么就非得把日本人都演成人们惯常所想象的那样唯唯诺诺,对上峰的指示说一不二呢?我为什么不能演“这一个”探长,恰恰就不是这样的人呢?

这样想着,他脸上身上绷着的劲儿就松了。一个从头至尾都充满着变态压抑感的日本人的性格类型变成了姜文现在独特的“这一个”。

刘小宁呢,本来就是一副孔武有力、威猛雄壮的硬派小生的英雄形象(他在电影《最后的疯狂》里演过英勇的警察),这回再笔直僵硬地往那里一站,嘴里喊几句响亮的“哈依”(是),就让人们一下子在内心上把它和日本探长等同起来。    

  两个人两种表演套路,把先生们看得莫衷一是,最后,只好把原著作者水上勉从日本请来,让他裁夺。

日本人血管里毕竟流着武士的血,一看到刘小宁如此阳刚之气,就喜欢,夸他演的比姜文好。

这一回,姜文被彻底冷落了,也许水上勉不理解姜文的“逆向思维”。

日本人看不上姜文的《饥饿海峡》,“中戏”老师们对他曾经排演过的席勒的《阴谋与爱情》也颇有腹诽,觉得他演的吃力。

老师们认为,姜文并不擅长于演风格化和诗化的作品,这是姜文的短处,也是表演系教学上的不足。

一个学校的教学应该全面,教员们可以有专攻、偏好,但十八般武艺都得教,精哪门是学生的事儿。

不过,老师们有时也想,“中戏”历来教的都是传统现实主义戏剧创作方法,学生们主要也学这些。虽说单一和狭隘了些,但这是“中戏”的传统特色,有着不少成功的经验。一个勤奋聪明的学生,继承发扬好了这些传统也可以受用无穷。

  本来,对人的要求都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何况最容易招人议论的表演。姜文有局限,这就对了。正是这样才会有特色。

想到这些,老师们心里就坦然起来。

望着“中戏”人侃姜文时激动的眼神,我想,姜文何以从入学时就起点较高,难道仅仅是天赋?

天赋确然有。一个高质量的精子和一个高质量卵子谐和的结合,总能造出一个高质量的胚胎。这是科学的优生学。姜文也许是高质量的结合体。但他的家庭,这个直接制约下一代走怎样的生活道路的环境,除了让他感受到生活环境的多变(他父亲是军人,常要随着部队迁移,他就是跟着父亲从边远地区来北京定居的)和生活的艰辛外,并没有给予他多少艺术的滋养。

当然,对艺术才情的哺育,人生的阅历和经历就是最好的养分。

这一头姜文占了。

那是姜文的福分,他结识了一个的艺术之家,这个家庭给予他的艺术熏陶和启蒙,是他走上表演成功之路的重要原因。

这个家庭的主要成员便是“人艺”著名演员英若诚。

姜文本与英若诚素不相识,但英若诚的儿子英达与姜文是同学,他们同窗多载,交往甚笃,成了非常亲密的朋友。

姜文是他们家的常客。英先生深厚的艺术修养和对艺术孜孜以求的精神甚或是娴熟的外语,都让姜文折服。

姜文迷恋英若诚、于是之、郑榕、林连昆等一批“人艺”老艺术家的表演,常去看他们演的话剧,认真琢磨,用心模仿,久而久之,便自然而然摸着了门儿,而后在“中戏”登堂入室,慢慢就小荷露出了尖尖角。

如今看来,姜文现在的一切都理所当然。然而,正如老巴尔扎克所说“偶然是天才的小说家”,姜文当年假如没有与英达结为同窗的偶然,那他这部用真实生命写成的演艺人生的小说,说不定就要重新构思了。

(未完待续)

——原连载于《大众电影》杂志1990,8910三期

后记:

重新校对这一段,我产生了一个疑问,那就是,既然英达与姜文曾经是很好的同窗,为什么后来两人没有合作?

据我所知,姜文在国内已经出名的时候,英达还在国外学习心理学。对此,英达的内心可能会产生不平衡。这种不平衡导致了英达后来回到国内搞情景喜剧,就并没有启用姜文作为他的合作对象。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姜文的不好合作。陈逸飞因为不了解这一点,裁在了姜文的手里。作为知根知底的老同学,英达因为了解这一点,就有意规避了这个坑。

这一切仅仅只有我的猜测,不足为凭!

插图为金侬书《草诀百韵歌》1至3

关于金侬:

本名张扬,书法落款名金侬,常用笔名废墨。

著名书法家,知名影评人、记者,资深媒体人,小说家,编剧。

  中国文联编审,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丝绸之路国际电影节评委,中共中央直属机关书画协会会员,中国书画院会员,中国书法名家联合会理事,中国民盟书画院会员,中国民盟北京市委文化委员会委员,北京市政协书画院会员,清华附中特聘专家级书法教师,文化部老年大学特聘书法教授,原《大众电影》杂志编辑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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