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五排《奉观严郑公厅事岷山沱江画图》读记

杜甫五排《奉观严郑公厅事岷山沱江画图十韵》读记

（小河西）

奉观严郑公厅事岷山沱江画图十韵

沱水流中座，岷山到此堂。白波吹粉壁，青嶂插雕梁。

直讶杉松冷，兼疑菱荇香。雪云虚点缀，沙草得微茫。

岭雁随毫末，川蜺饮练光。霏红洲蕊乱，拂黛石萝长。

暗谷非关雨，丹枫不为霜。秋城玄圃外，景物洞庭旁。

绘事功殊绝，幽襟兴激昂。从来谢太傅，丘壑道难忘。

此诗作于广德二年（764）秋冬间。时杜甫任职剑南节度使严武幕府。厅事：官署视事问案大厅。【《相州冬日早衙》（唐-张说）：“正色临厅事，疑词定笔端。”】杜甫奉严武之命观看大厅的“岷山沱水画图”，遂有此诗。

沱水流中座，岷山到此堂。白波吹粉壁，青嶂插雕梁。

直讶松杉冷，兼疑菱荇香。雪云虚点缀，沙草得微茫。

沱水：长江上游支流。流经成都。《史记-夏本纪》：“沱出蜀郡郫县西，东入江。”《春日与诸公泛舟》（唐-武元衡）：“千里雪山开，沱江春水来。”（中座：座中。）

白波：白色波浪。《庄子-外物》：“白波若山，海水震荡。”《临江王节士歌》（唐-李白）：“洞庭白波木叶稀，燕鸿始入吴云飞。”《江际》（唐-郑谷）：“万顷白波迷宿鹭，一林黄叶送残蝉。”

粉壁：白色墙壁。《舞影赋》（梁-顾野王）：“图长袖于粉壁，写纤腰于华堂。”《…烛照山水壁画歌》（唐-李白）：“高堂粉壁图蓬瀛，烛前一见沧洲清。”

青嶂：青山如屏障。《游钟山…》(梁-沈约)：“郁律构丹巘，崚嶒起青嶂。”吕向注：“山横曰嶂。”《晚霁登王六东阁》（唐-张九龄）：“连空青嶂合，向晚白云生。”

菱荇：菱和荇草。《青溪》（唐-王维）：“漾漾汎菱荇，澄澄映葭苇。”《朱坡故少保杜公池亭》（唐-许浑）：“楸梧叶暗潇潇雨，菱荇花香淡淡风。”

微茫：隐约模糊。《感遇》（唐-陈子昂）：“巫山彩云没，高丘正微茫。”《梦游天姥吟留别》（唐-李白）：“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江城子》（前蜀-韦庄）：“角声呜咽，星斗渐微茫。”

大意：沱水流到了大厅座中，岷山延绵到幕府大堂。白色波浪冲击着白色墙壁，青色山峰插向华美的屋梁。正惊讶山上松衫不怕冷，又怀疑闻到沱水中菱荇香。岷山上稀疏地点缀云雪，江边沙草隐约迷茫。

岭雁随毫末，川蜺饮练光。霏红洲蕊乱，拂黛石萝长。

谷暗非关雨，枫丹不为霜。秋城玄圃外，景物洞庭旁。

毫末：毫毛末端；喻极其细微；笔端。《道德经》（第64章）：“合抱之木，生于毫末。”《观山海图》（唐-张祜）：“古色辨微茫，华夷在一堂。云霞开藻井，天地出雕梁。细草生毫末，轻风拂黛光。”

蜺（ní）：通“霓”。副虹。又称雌虹。参考：饮虹：饮水的虹。古人以为虹能饮水。《汉书-燕剌王刘旦传》：“是时天雨，虹下属宫中，饮井水，井水竭。”《玄圃濬池临泛奉和》（北周-王褒）：“石壁如明镜，飞桥类饮虹。”

练光：白练之光或似白练之光。《颂古》（宋-释子淳）：“寒月依依上远峰，平湖万顷练光封。”

霏红：飞红。花瓣飘落。《咏蔷薇》（齐-谢朓）：“发萼初攒紫，余采尚霏红。”《送王七尉松滋得阳台云》（唐-孟浩然）：“君不见巫山神女作行云，霏红沓翠晓氛氲。”

拂黛：涂上青黑色。《晚妆》（南北朝-周南）：“拂黛双蛾飞，调脂艳桃发。”《杨花落》（唐-杨巨源）：“历历瑶琴舞金陈，菲红拂黛怜玉人。”

石萝：附生石上的女萝。《惜晚春应刘秘书》（梁-江淹）：“水苔方下蔓，石萝日上寻。”

玄圃：传说昆仑山顶的神仙居处。也作“悬圃”、“县圃”。《水经注疏-河水》（北魏-郦道元）：“昆仑之山三级：下曰樊桐，一名板松；二曰玄圃，一名阆风；三曰层城，一名天庭。是为太帝之居。”《离骚》（屈原）：“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悬圃。”

大意：山上之雁似随画笔毫末飞动，江上彩虹像在饮画绢上的白光。江中洲渚花瓣乱飞，青黑色的女萝在山石上攀援很长。川谷幽暗并非因下雨，山上枫树红艳也非因结霜。传说的玄圃外有一座秋城，美好的景色像在洞庭湖旁。

绘事功殊绝，幽襟兴激昂。从来谢太傅，丘壑道难忘。

绘事：绘画；绘画之事。《文心雕龙-定势》（梁-刘勰）：“绘事图色，文辞尽情。”《桃源篇》（唐-权德舆）：“小年尝读桃源记，忽睹良工施绘事。”

殊绝：特出，超绝。《三略-下略》（汉-黄石公）：“建殊绝之功。”《后出师表》（三国-诸葛亮）：“曹操智计殊绝于人。”《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图》（杜甫）：“其余七匹亦殊绝，迥若寒空动烟雪。”

幽襟：幽怀。《答孟秀才》（唐-皎然）：“投赠荷君芷，馨香满幽襟。”《华清宫》（唐-杜牧）：“往事人谁问，幽襟泪独伤。”

谢太傅：东晋谢安，卒赠太傅。亦省称“谢傅”。《晋书-谢安传》：“安随放情丘壑，然每游赏，必以妓女从。”《书情赠蔡舍人雄》（唐-李白）：“尝高谢太傅，携妓东山门。”《…赠韦侍御等诸公》（唐-孙逖）：“共言东阁招贤地，自有西征谢傅才。”

大意：绘画的功夫无与伦比。观画使人心中生发慷慨激昂。从来谢安一样的英雄豪杰，放情丘壑之心总是难忘。

这首10联排律是一首咏山水画诗。画的是岷山、沱江景物。诗前8联皆在写画。每联或上句言山下句言水，或下句言山上句言水。或远或近，或高或下，或虚或实，或大或小，极尽刻画之能事。末2联由赞画转向赞画家和画的主人。画家绘画的功夫无与伦比。看了这幅画图使人内心激情涌动。自古以来谢安这类成就大事的英雄豪杰，哪个不喜欢纵情山水“放情丘壑”？（以谢安比严武，严武一定心里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