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竺水招八十诞辰纪念会发言录音整理(三)竺小招

 云十洲l 2021-12-12

竺水招八十诞辰纪念会发言录音整理(一)范瑞娟

竺水招八十诞辰纪念会发言录音整理(二)傅全香

无尽的思念——写在妈妈诞辰八十周年之际

今年阴历三月初八是妈妈八十周岁诞辰,想到她已静静的长眠于白龙山公墓,心头不免思绪万千。 

   

“妈妈”这两个字现在离我是那么的遥远,她离开人世已整整三十三年了,但对我来说,“妈妈”又是那么的亲切。 

   

自我懂事之日起,我就知道虽然自己有一个好妈妈,可我却不能象一般孩子那样,常依偎在妈妈的膝下和怀中。我一年中只能偶然见到妈妈一两次,而每每相见的时刻又是那么短暂。当时妈妈已带着剧团由上海到了南京,她在为她的事业辛勤忘我奋斗。

演员的生活是艰苦的,但年幼的我并不能体会得到,总觉得缺少母爱。那时,每当我知道妈妈要回来了,我会兴奋得奔走相告,告诉我的小朋友们我妈妈要回来了,这种心情一般的孩子是不会有的。

只要能呆在妈妈的身边,哪怕就那么一会儿,我都会好兴奋,舍不得离开一步。我喜欢听妈妈的讲话,喜欢闻妈妈身上那股特有的气息……

最喜欢的是看妈妈演戏,常常会在看演出时激动得禁不住流泪。有一次,我看了妈妈主演的《山伯临终》后,迫不及待地跑到后台去,我以为妈妈真的死了…… 

   

在我的心目中妈妈的形象是最完美的,我是那样的敬爱她,她的言行举止我都喜欢模仿。

当妈妈问我是否愿意学戏时,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要学!”但妈妈对我说学戏是很苦的,你能行吗?我从小在奶奶身边长大,是家中的宠儿,从不知什么叫苦,也就随口回答说我不怕苦,心里想的却是学戏后就可以到南京去,就可以常在妈妈的身边了……

谁知这一句话就定下了我一生的事业选择。60年才九岁的我就离开了上海和疼我爱我的奶奶,进了南京市戏曲学校越剧班,过上了戏校集体生活。

当时正是困难时期,戏校条件差,练功房是草房,又是水泥地,一天十几节课,对我来讲的确是从未有过的锻炼和考验。

由于我从小娇生惯养,没过多久,生了不少冻疮,两只手肿得象小馒头,一练功烂肉都蹦出来了。

戏校一星期只放一天假,当我回到家中,妈妈见了我的模样,一边帮我包扎冻疮一边对我说:“妈妈小时候学戏更苦,冰天雪地里,脚上生冻疮,烂了一个洞,还是坚持练功。在雪地上练圆场,来回的走,最后地面都化成水了还练,练功就是要不怕苦。”

妈妈接着又讲:“我希望你要有一点男孩子的性格,要坚强一些,身上不要有骄娇二气。”

妈妈不会讲太多大道理,她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演员,从来不忘记过去,常把过去的经历像故事一样讲给我听。

每年到了暑寒假,妈妈对我就抓得更严格,不但要我每天练功,还带我去看各种戏曲,要我学习各种戏曲的艺术,她还专门抽空给我上课讲戏,当时我心里真的有点“恨”妈妈。心想妈妈如果不是演员就好了,也不会抓我练功,我就可以和其他同学一样痛痛快快放一个暑寒假了。

我是不自觉的完成每天妈妈交给的任务,心里真有点后悔,不该学戏,谁知竟会是这么苦。可妈妈看到我这样就会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后悔了?”“不!”我暗下决心,咬咬牙,继续苦练,我一定可以做好。 

   

由于当时国家困难,62年戏校停办,我们整个越剧班都进了市越剧团,这下妈妈成了我的顶头上司。

进团前她找我谈话:“妈妈是剧团的团长,从现在开始你是一个小学员,我是我,你是你,你的成绩,要靠你自己努力。进团后,大小角色一个样,不能挑,戏中需要什么就演什么,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

正因为妈妈是团长对我要求就更严格,我没有因为她是团长,就得到了重点培养,我什么角色都演,经常帮打幻灯,看戏学习。

有一次在现代戏《姜嘻嘻》一剧中,派我演“无底锣”,是小花脸的角色,心里真不高兴。回家后妈妈做我的思想工作:“你人小,戏路子不要太窄,什么行当都要演,要服从分配。要真正做一个好演员是很难的,在台上能做一片称职的绿叶也不容易,你现在距离还远,不能计较角色大小,最重要的是称职。”在妈妈的引导下,我欣然完成了任务。 

   

妈妈也特别重视青年演员的基本功,谁的功好,在台上都要发挥作用,叫我学《挡马》这些多是打基础戏。

我记得和妈妈同台演出的第一个戏是《莫愁女》,她演徐澄,我演徐康,是一个小书僮,在带路的过程中要我用上了前翘、虎跳、和滚卯。 

   

记得《林道静在农村》这个戏演出时,我嘴里长了好几个溃疡,舌头不能动,吃不下饭,唱起来就更痛了,妈妈亲自为我煮了稀饭,强要我吃一点东西,坚持把戏演完。我了解妈妈的心情,带病坚持演出这也是演员的职责,从那时起我知道,一个演员不光是演好戏更重要的是要有戏德和艺德。 

   

当我在台上不认真时,台下妈妈会无情地批评,在全团最怕我妈妈的就是我。妈妈对我在各方面的成长真是操心,希望我能经得起风雨自己成长。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是多么无忧无虑,是多么的幸福。 

   

妈妈是个好演员,能文、能武、能生、能旦。如在《白蛇传》中演白素贞,《双枪陆文龙》中演陆文龙,《柳毅传书》中的柳毅,《碧玉簪》中的李秀英,《蔡文姬》中的蔡文姬等,这些角色在观众中都有一定的影响。可惜当时条件落后,没有电视录像,只留下了一部电影《柳毅传书》。

在六十年代中期的现代戏风潮中,她又扮演过江姐、阿庆嫂等众多角色。为了演好现代英雄段玉芳,她还亲自带队到苏北农村体验生活,和段妈妈同吃、同住,和农民一起劳动。

她处处对自己严要求高标准,以身作则,常常带着39度的高烧坚持演出,她为了艺术,从没有叫过苦。在国家困难时期,她又主动减薪一百元,平时没有一点名演员的架子,同志们家中的疾苦她都关心。在团里同志们都夸妈妈是一个好团长,观众们夸她是一个好演员,在我的心里妈妈是严师慈母。 

   

和妈妈在一起相处的日子是那样的短暂,可对我的一生影响却很大。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仍然历历在目。现在每当我到各地演出时,观众热烈的场面,我会又一次的想到:妈妈,大家没有把您忘记,观众们把对您的怀念之情,倾注在我的身上。 

   

虽然她已经离开我们三十多年,但妈妈的教诲好象还在昨天,在我的耳旁。她永远是我的楷模和榜样。她的精神永远永远活在我心中,激励着我在艺术的道路上,不断探索前进,不断登上新的台阶,实现新的辉煌。 

一家之言

每一次纪念会,对于小招老师来说大概都属于一次冲击。她会感到欣慰,因为这个世界还没有忘记她母亲;但是有些回忆一次次被掀开来,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她的演讲稿是几位中间明确认真先写过一下的,但内容在历次回忆当中也多有重复。不过对于她,似乎每次都是新鲜而刺激的感受,常常听着她一本正经念稿,念着念着就泣不成声。女儿对母亲的体念,始终不一样的。

她的心境也多有变化。记得88年那会儿,似乎还有万千新生的希望,越剧遇到了困难,但也还不算陷入绝境,她会很傲娇地说:记得巴金先生说过,什么什么什么的(忘了……),妈妈是为越剧而死,我会跟着她的遗愿什么什么的。

那会儿她年轻,就算经历过下乡十年,却仍然有着分明的青涩,以及生活不曾压垮的冲劲。某种意义而言,她是类似于徐澄那样的理想主义者。

她后来就只字不提了。

等我们遇见她的时候,说竺派?观众想要就会有,没有就没有了。我觉得是一种受伤以后的冷漠。

毕竟我第一次看见她,她都已经退了。

现在越剧的情况并没有好转。虚假而浮华的“繁荣“。

更让我不爽的是,剧团对于竺派的态度。

观众想要竺派吗?这点我也说不好,毕竟越剧观众的体量现在也说不上多大了。存在即合理,对我而言,她永远存在。

但是剧团对竺派的态度,我不能忍。那就是糟蹋。糟蹋不如没有。

当今的演员难以胜过从前的演员,在某些角度上来讲,几乎是一定的。

不用讲大道理,就说最风行的一万小时理论。过去演员一天在舞台上六小时,还不算后台排戏。一年至少十个月三百天。

现在的演员?

这种对比差就很惊人了。

但当今的演员也并非没有优胜之处。

最突出的一点,有时戏迷说笑:起码每个流派出的传人,长相都胜过宗师了。

(除了竺派。)

长得好,唱功做功过得去一些,其实观众接受度是很高的。

但竺派现在的情况,有时连”过得去“都不好讲。

我过去在剧场里看竺小招的戏。《莫愁女》上半场,有一位老先生就非常兴奋的朝我们冲过来(完全不认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冲过来):我是因为竺小招来看的,竺小招,她母亲是竺水招,你们知道伐。(默默点头。)真好啊,就是竺水招的女儿呀。(使劲点头。)

倒去颠来,大致如此。

小招老师的《莫愁女》,是相当值得玩味的。

老实说,我从前也还没有这么深的感念。

就,从戏的表演技巧而言,没有太高深的身段技巧,没有太花哨繁复的水袖。

只是她的徐澄很妥贴,那种纯稚天然,一如掬在掌心的湖水,清灵而易破。在甜美的稚拙之下一步步走向大错,那种纯稚的表象撕开来见血见肉撕扯心肺,引起戏剧最本真的伤及灵魂的冲突。相对来说很多人容易把徐澄演得太”成熟“,成熟就不是徐澄了,成熟则徐澄走错的每一步都不太可信了。一个充满梦想和天真的理想主义的徐澄,不能够有一点点杂质,才是整个人物以至剧的立足点。

但,这里不说这个戏,这个人物。

只谈这个角色的表演。——也不谈人物表演,只说属于戏剧的表演,就是看上去剧中并不特别困难的身段和水袖。

当我看到新剧里表演的琐碎,繁杂,笨拙,失真,生硬,拖泥带水,我没办法再继续抱着一种理想主义。



竺水招50-60年代(系列文章集合)



竺音清响 | zhuyinqx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