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小城故事

 平型关杂志 2021-12-12


小城故事

文/侯付廷

在外漂泊几十年,每次回家等于是匆匆过客,越是远离故乡越是会想起故乡的亲人,想起那座生活过十几年的小城,多少次在闲遐时,多少次在梦中。

故乡的村子在城东二十里,我在村上读小学时常常逃学,结上三五个玩伴身上揣着攒了几个月的几毛钱步走直奔县城,途中最大挑战不在脚步丈量中的困顿,是经过一个叫作头村的地方,会遇到一个叫三福生的狂魔,见了妇女小孩常常追打,面目又狰狞,村子里有一个骑车女子就是在陡坡上让他追逐坠车身亡的。好在那时我们身板娇健跑的快,进了城也时常会遇到另一个“城市达人”叫七六,他个头矮小面孔油污,但始终微笑着,见负重缓行的三轮车会搭把手,店铺门前会帮主家打扫,然后才会伸手讨要个零钱,给不给始终微笑着,所以人生来是有善恶之分的。几年前他离世时惊动了整个县城,送别场面甚至超过达官贵人,我在异乡网络上看到有人平台上撰文专门写了七六的生平,这是后话,但足以说明这个地方是个爱憎分明的小城。

七十年代末,县城东西城门都在,从东城门进去便是县城最繁华的街,东西城门间有一座巍峨的鼓楼,鼓楼下有个蔬菜店,那会儿好像是公家的,街上一个自来水管常年欢畅地流着水,渴了可以嘴巴直接搭上去喝,比乡下的水清凉许多,再往西便是每次去直奔的地方——新华书店。店里的小人书摆在书架上,先踮起脚仔细用眼睛筛选着,主要是看封面上有枪的、打仗的,然后再就是从侧面大概预测一下连环画册的厚度,这是直接和钱多少挂勾的,那会儿所有公家店里的售货员都一个样子:板着个脸凶巴巴的,特别是面对我们这些乡下衣衫褴褛的孩子,把你要的小人书往柜面头上一摞,有几次正好摔到我和柜面齐平的脸上,恐慌中赶翻几下页面,看看和你想象的内容差距大小,最重要的是看最后面的定价超出你身上银两没有,所有这些也就两三秒时辰完结,里面的人早已经不耐烦了,眼睛瞪圆:要不要?你如果没选中,接下来将再不可能给你递第二次,赶紧在人家蔑视的眼光里溜出书店,当然如果你确实还想买,只能单独派同伴等足一个时辰再进去,你只有在门外张望的份了。

书店往西西城门口更是个让乡下孩子们神往的地方:大礼堂,我们村有个伙伴的父亲就在电影院工作,还是个检票的,有一次他家孩子透露这几天礼堂正在放打仗片《夜袭机场》,于是我们几个差等生一拍即合,又逃课步行去了县城,去了排队,到卖票口一张票二毛,三个人凑一起才四毛钱,看着门口越来越少的入场人,三人只能听着里面越来越激烈的枪炮声干着急,电影快放了近一半,终于看到门口胳膊上箍了红袖章那个同伴家长,三个人推推搡搡不敢先上去搭讪,最后还是人家看出端倪:你是xx家的小子?于是我兴奋的一个劲点头,他一把把我们推了进去。

要是生长在这小城该多好,这念头也许只有我敢这么想。

今年回县城参加同村一个婚礼,四十年没见过面,竟一眼认出他,一阵寒喧说起当年看电影时的情形,这老头仍记忆犹新,真是个好人啊!

再后来父母都去县城印刷厂工作,小学时去了县城里上学,印刷厂对面有个生产公司,院里也有几个家属小孩,我经常从厂里用废纸条搓成个长绳,他一头我一头藏在各自门后,晚上时见骑车人一来崩紧绳子惹的路人一阵痛骂又找不见主,要不从大门缝丟出一个炮仗,吓的路人惊呼,我就开怀大笑。

等七九年考入县初中,好像自己也是真真切切城里人了,除了看电影,到了八十年代升入高中时仍恶习不改,常常晚上从学校围墙爬出来,邮电局、县革委、农机局……厚着脸看电视:《血疑》、《排球女将》、《霍元甲》、《射雕英雄》……长在县城真好!我对外面世界的神往就是那几年在心里埋下种子的。

八五年,在县城读完书,也曾在厂工作过一年,在排版车间,那会儿最先进的印刷设备还是铅印,每天从杂乱无序的各号铅字堆里找出铅字排好,枯燥乏味,等绝意离开时,厂领导告诫:离开就再也没机会回来了。

晚上一人街上俳徊,此时东西城门己拆除,改革开放正浓,私人商店、饭馆林立,灯红酒绿,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想去外面看看更精彩的世界,想到从此将告别了这个生活近十年的小城,心里准难免有点不舍,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跨过千山历经多少风霜,才能回到你的身旁。

几十年过去,多少次火车上看到雄伟的车站,鳞次栉比的高层,优美谧静的滨河公园,多少次驾车高速上看到越来越大建设中的城区,多少次异乡梦里再现的小城往事,多少次网络上看到关于这个小城的故事,总让我心动不已。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