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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客松一样的诗人祝凤鸣

 置身于宁静 2021-12-13

凤鸣兄1985年从安师大毕业,才21岁,不情愿地分到县级“黄山市”(原太平县)仙源中学教书,凤鸣兄想留校,他有文艺理想,“仙源中学”显然不是他想来的地方。 县级“黄山市”(原太平县)是安徽省一个很偏之地,在民国才通公路,一片大山,太平县是安徽省很少几个难进去的县,在黄山北面、翻越南面一千米高的崇山峻岭才能到达太平县,所以大山外面的人们不愿进去,年轻的凤鸣很失望。

“仙源中学”不在县城,在县城下面八公里的一个乡镇,下雨泥巴路糊沓、天晴有拖拉机过去灰尘漫天。仙源中学在富溪畔、典型的大山乡村中学。 86年我到这个中学读书,第一眼看到凤鸣兄这群意气风发、才华横溢、帅哥美女的老师,让山里的孩子们很羡慕,很多学生去问凤鸣老师借书,向他讨教写诗,我在隔壁班,祝老师不教我们班地理,大家在校园经常见面,祝凤鸣老师对我这个普通学生不熟悉,那时校园人太多。

我经常听到祝凤鸣老师出去了,他请了一段假,仙源中学不是他寄寓青春的地方,不是他瞧不起乡村中学,而是他的青春理想,本不属于这个大山里的乡村中学。 仙源中学很美,旁边是富溪、东面是麻川,李白在唐朝上黄山就是经过这麻川,仙源是古代诞生的一个镇,是唐朝起太平县的县城,架在群山上面,山脚下、镇郊就是仙源中学,仙源中学南面一片稻田,北面是经常山花烂漫的三门山,凤鸣老师在这里,青春的心有很好的诗歌陶冶大自然环境。凤鸣兄在仙源中学晴天里,能望得见秀色的黄山,在这样一个美丽地方,凤鸣兄经常在课余抱着几本诗书,到校园后面的富溪河滩里侧卧在草地上看书,学生们时常看祝老师侧卧在黄山溪水潺潺中看诗,有学生就问他:祝老师好,您看的《美国诗选》我们看不懂。凤鸣兄经常值日看饭堂,八十年代中期中学饭堂每天中午和晚上都特别拥挤,八十年代的学生爱插队,打饭的时候挤得跟解放前挤兑米店的阵势一样,学校就派祝凤鸣老师值日,祝老师一米八几、魁梧大汉,他站在饭堂排队后面时、我们几百个男生一动不动,生怕他那铁耙一样的大手,他站在饭堂排队后、谁要是插队就被他那双大手拉出来,大家乖乖站队。这是我对祝老师最深的印象,祝老师背着手、叉着两腿站、双目炯炯有神,在队伍后像一尊战神。

1987年,我离开了校园,我离开校园前,经常看到年轻的祝凤鸣老师,和教我的那些帅哥美女老师,聚在一起谈大事,谈论青春和豪情,那是个理想为生的年代,每一天谈论白云飘飘,每个人都充满理想。邓小平打开国门,每个人对未来都理想,都对过去批判,尤其是北岛的诗,“朦胧”诗对六零后祝凤鸣这代年轻人的影响,他在校园开始写诗、毕业后分到乡村中学,写诗的技艺和年龄日趋成熟,到了开始诗歌发表的时候。 祝凤鸣这一簇花儿一样分到黄山大山里的年轻大学生,正赶上邓小平79年7月上黄山,给安徽省的一个指示:“把黄山的牌子打出去!”安徽省成立“黄山市”,把山脚下包裹黄山风景区的太平县,和黄山风景区合二为一,成立县级“黄山市”,史称“小黄山市”,1985年,祝凤鸣这帮才华横溢的第一批大学生,到我家乡搞建设,教我的老师都是帅哥美女大学生,他们用满身的朝气、浑身的靓丽感染我。

1987年,我离开祝凤鸣等青年老师在丝瓜架下谈理想的青青校园,在两排青年教师宿舍间谈鸡冠花的凤鸣,(凤鸣后来有一首写“鸡冠花”的诗,在八几年《诗歌报》大赛中获奖),我看着平房教师宿舍中的水泥乒乓球台,我舍不得的青年老师帅哥氛围、空气里都挤得出的理想夏季花园。 祝凤鸣老师二十出头的豪情,带给我新气象、带给我们山中少年很大的影响,1987年,我经常看着青年教师们成群骑车,去太平县城新华书店里带书回来,穿过五里塔、三里岗(黄山好听的地名),到达油菜花田里的仙源中学,背后的黄山山花一地的烂漫,四月的黄山杜鹃花开得满山红艳艳、蓝紫色,那一定是凤鸣老师写诗很好的调色板。

1988年以后,凤鸣在黄山下乡村中学写了很多第一批发表的好诗——《湖畔》:1989年3月写于仙源中学,《枫香驿》(1988年11月29日写于黄山区,他的经典之作):“朝北的路通向京城、汗淋淋的马在这里更换”。 《白石坡》:1988年11月10日写于黄山;《县城》:1988年11月30日写于黄山,《亡灵》:1989年3月写于黄山,《瓦》:1988年5月27日写于黄山,《庭院》:1988年10月写于黄山。《持烛者》是凤鸣在2016年亲口告诉我的:1989年3月他骑车从仙源到三口风景水库看望安庆籍的青年诗人方汉君,回来路过汪家桥村有一个大坡、自行车疾驰下坡到巷里村两耳带风,他突然看见田野正中央有一棵树,正午的阳光从树上洒下他看到一片光芒、他看见树顶像一个人站在田园那里像一个持烛者。他灵感大开、写了这首《持烛者》,他跟我说。我跟他说,你写的这树,就是我种田时、对面田园那棵。

他经典中的这些作品,大多是写于青春时代在黄山中学教书阶段,他才华横溢、诗心纯洁、接触到生命燃起的青春之火,这些语言美丽、诗歌老到、彰显凤鸣兄独特天分的诗,是中国诗的精华。他的诗忧郁、带一点神秘,是江南故乡农村的点点风光深情。。。我喜欢,我也是农村人,凤鸣兄早期这些作品风格我都喜欢。

凤鸣兄89年底在太平写的《正月的美丽》:“河水上漂满石头 邻家的女孩,红围巾 黑衣裳 正午骑着一只凤凰飞走,坡地上残留着马的气息 没有流水,没有人知道 门户敞开,雪粒的亮光映照蓝色的厅堂,灯笼埋在地底 哑孩子哭泣,风里的葡萄藤何时结满水晶 何时,姑父们坐在屋顶上 太阳 太阳,南方红铜的镜子 满是蝙蝠和草垛的倒影,谁家有垂危的病人 檐下的玉米飞来飞去,雁 烛火 和河堤上的唢呐飞来飞去,众所周知 穷亲戚独自在树下歇息,母亲高喊 亲人呀 我的花园和前世在你那里,我是自由人 在去教堂的路上,看见田垅边缘满山白银升起火焰,村子宛如一片树叶在地上急速旋转,教书的时候,学生书声琅琅,传到外面很深的田园。”——这是典型的祝凤鸣乡村美丽宁静的忧伤风格。 秀如仕女、宛如春姑、诗如处女,完全不是他一米八几的雄高大汉的外表风格,兄心志纯净、心灵细腻若故乡松岗、才写的出如此细语。信手拈来、简洁流畅、而貌美如花的大气意象。

1989年,是凤鸣兄写诗的成熟期,他写了很多诗,当我跟他见面时读给我看,在一叠叠考试卷纸裁做的诗稿本子上。他的诗朴实、满韵味,不玩虚的概念,不做作“现代派”,是因心怀很朴实,让人看到那一代人质朴的迷茫、响亮的光芒。我比他小,他那一种纯、柔情,那一种故乡乡土的风和花的依恋。

1988年,我离开校园后,经常看到祝凤鸣老师骑车到龙裔公墓找方汉君,我在土路上,一边种田、一边扛锄头看诗书,经常凤鸣兄的自行车把划过我锄头的尖,我们常在狭窄的三口乡土路上相逢,他对我这个仙源中学的学生似乎眼熟,他没教过我,四目相对我们在生长的黄山东北麓三口乡土路。祝凤鸣高大,骑在车上,我老担心他将小小的自行车在乡村土路上压垮。 我跟我妹妹说:祝老师把这架车踩坏了——我背后看他骑摇摇晃晃、特别“叽嘎叽嘎”响。祝凤鸣高大的青春背影形象,在我种田的少年田园里长久驻留。

1989年后,凤鸣兄发了些诗后,他经常外出去与各地诗友交流,他为了寻找远方:去过新疆、代表“小黄山市”外来青年大学生们去联系新单位,去过四川、在诗人朋友家住很久最终没留下,去过海南、他纯正的心灵和非物质的气质不适合赶海,他去过广东、不以赚钱为目的的闯荡和诗歌之心切合的地方很少。凤鸣说他去过热闹的广东,他对一地的铜臭气很头疼、要窒息。

1989年他去了马鞍山中学,去安徽省社科院,那是他合适的地方,可以做学问可以搞研究,还可安家立身。

1989年下半年,我去马鞍山第五中学去看望他,跟凤鸣兄89年初开始通信,他在《中国作家》《诗歌报》等已发表不少诗歌,我自己的诗也写到发表时刻,我带诗去马鞍山中学拜访他,五中也在田野里,我见面第一句话:我们见面四年了,从仙源中学到三口土路的锄头尖,到今天我们才认识。他笑了。 我在马鞍山第五中学住了几天,我们在简陋的单身宿舍里谈诗,和他学习写诗。

1989年,凤鸣发表了很多诗,在《诗歌报》比赛等都有不错的诗歌, 是安徽省出色的青年诗人,我们谈柏桦谈海子等喜欢的深刻诗人,也有杨键来参加,我认识杨键,比我大几岁,我穿着拖鞋,在田野边的宿舍里我们烧煤油炉做菜。

1993年,我到了广东,正月初公司开业、我给《诗歌报》蒋维扬老师打电话(特区地产公司装了新程控电话我打不要钱),1993年3月19日,我在特区办公室里写了一篇《再回首,我的诗人梦》,寄给蒋维扬老师,蒋老师给发了个整版,我通过此文告别了诗坛。 也许是巧合,他到《诗歌报》给蒋维扬老师当兼职编辑的时刻、恰恰是我写文给蒋维扬老师在《诗歌报》发文告别诗坛。93年凤鸣兄去《诗歌报》当编辑、恰是我离开深爱的诗歌世界,他进《诗歌报》的第一诗歌圣殿、符合他的气质,可从事爱的诗歌事业,没耽误在社科院的工作。凤鸣兄有理想,做《诗歌报》编辑是他想要的工作,把理想和生活结合到一起,文艺才是他生活的目的。

1994年后,我每次经过合肥,都要和凤鸣兄见一面,他和我谈梁小斌、诗歌报的事情,我们吃饭聊天像一个行业的人。 陈先发发诗一直长青,我们是同时代的诗友,但先发忙、我们偶尔联系。祝凤鸣在合肥是我在诗坛唯一联系的人,我跟他说“我像失去党组织的地下党”,我写诗只发给凤鸣兄,他给我拿去发表一些,有一次他告诉我:编写的“安徽诗歌史”把我写上了,捎带了一句话,他还蛮公平的,因为我写诗太短,在我二十岁前后,我发表了一通,在我二十二岁以后,我就不写,来深圳告别诗坛。他处事样样公道,不因为我俩关系好就把我写进。我通过凤鸣兄和诗坛唯一联系,足见我对他感情之深。

2015年,我因一个项目、需要文艺大咖,他帮我联系了徐敬亚,我和徐敬亚在深圳北站地下商业的一个餐馆里见面,徐敬亚老师带着鼓鼓囊囊书包里的一瓶茅台酒,说要中午跟我在餐馆里喝茅台酒。我第一眼就跟徐敬亚说:祝凤鸣是我在诗坛唯一的联系人,他是我兄长、一个大好人。 凤鸣兄还给我联系北京宋庄的名画家吴震寰,吴震寰是宋庄艺术领袖,我2015年8月到北京首都机场、震寰兄接我,接我到宋庄湖边的画室兼别墅(宋庄湖人称“中国艺术的什么海”),我们在宋庄湖边谈了一宿的艺术。。。我和吴震寰兄至今成为了好友。凤鸣兄待人好,热心,他帮人无目的,我2016年11月到巢湖,和合肥市政府凌云市长见面、在巢湖的文旅项目,和省委领导签约合影。他特地带我到安徽省文化厅,相熟的文化厅领导看见他:这不是凤鸣嘛,你怎么来啦。凤鸣在省城文艺界大名鼎鼎,他从无名利之心,领导对他就是个名词,他眼里没有俗世官员、只有艺术,但他情商之高,不影响和各行各业交往,凤鸣老师是做人做事的楷模。在合肥这次见面,他带我去他做艺术的基地1912,我感受到他文艺理想和作品的魅力,他跟我谈在英国交流的见解,我静静地听,省城合肥文艺界都说他是“安徽艺术教父”。我们吃饭的高雅餐厅(他选的,在1912),我和他合影了三十年来唯一一次照相。凤鸣兄三十几年,他在年龄上是我兄长、写诗上是我前一代、情感上是我师长,我们既是复杂的两代人、又诗友一样兄弟亲密。

2006年冬天,我在合肥,凤鸣兄领我去他家(我一个姓叶的发小女同学陪同),去他家在合肥城南小区家中全是书,两个可爱的公子,四面全部是书橱的客厅我们坐着感觉到了图书馆,我这个商人第一次看到这么全是书的家庭。

2014年,我去合肥,他领着我去见许久没见的蒋维扬老师,蒋老师鹤发童颜,看到我慈祥微笑,我们在蒋老师单位楼下吃了顿快餐(蒋老师是省政府参事),我一再说出去吃、蒋老师说这里就可以了。

2015年8月,我去合肥,他特意安排黄震兄等和我一起见面,听黄震兄谈雕塑艺术,他和一帮合肥文艺大咖陪了我一天,直到我上飞机。 凤鸣兄待人真纯,像诗歌艺术中真纯的艺术世界一模一样,他是真正的诗歌和真人一样,他做人做到了内心和外部世界合一的真善美。他现实中一颗真纯之心,他给安徽《大黄山》片子写的解说词我看了几遍,他写渐江,凤鸣兄的心灵如纯、难道不是另一个现代的渐江。他跟我们商人完全不同的处世。

他谈西方和东方的艺术哲学,博览群书、著作等身、文艺评论家,到艺术片导演,很会处世,但他心不在赚钱,他处人和事,都以单纯的心和美为单位。 凤鸣兄没有名利之心,为内心、艺术的美活着。我总记得凤鸣兄在夤夜的马鞍山五中稻田边的宿舍跟我谈诗,凤鸣兄说话很有意思,说话打很多比喻、很风趣,旁征博引;由于他阅读的多,我会听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比如他讲专门有人研究马桶、在英国看到专门研究裹脚布的书,都使我大开眼界。凤鸣兄一头长发,高大的身材,走在合肥街上,竖立冬日的阳光。凤鸣您出自于迎客松、您像迎客松一样热心、好客、爱这个世界,您是迎客松一样的诗人。凤鸣兄从安徽黄山、大山里的乡村中学,我们共同的学校和家乡走来。

前些天凤鸣兄的弟弟、诗人祝凯鸣在朋友圈,发了一篇一周年追思会的文章《诗人之外的凤鸣》,我看了一瞬间转发在我朋友圈里,我只写了一句话:“因我时常想念,虽我没对外说”。

——2021年2月9日,腊月二十八下午,写于广州-黄山152次火车

责编:汪圣彪

来源: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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