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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狯园·妖孽卷》:妖宅

 可cu4hklq2bcjo 2021-12-13

明万历二十年,庐陵人萧椿进士及第,累官至右参政,辟地营造宅邸。落成后的一天晚上,萧椿侍奉老太公睡下,自己也同室而眠。二更时分,梦见一个诡异的女人,头罩白纱,下垂至肩,身穿青衣,慢慢飘至跟前,幽幽说道:“妾身一家数口,累世住在使君宅所,妾身是主母,乞使君告诫贵属,勿相加害。”言讫散灭。萧椿一惊醒来,见他爹也醒着,便将这怪梦说给萧太公听。说完披衣起身,要出去找找,看究竟是什么东西住在他家,给自己托梦?萧太公道:“梦境何足为信?深更半夜,别折腾了罢。”萧椿听了太公的劝,解衣躺下,结果又做了一遍方才的梦。

事出反常,绝非无故,萧椿忍耐不得,出房一看,正见家奴挥动锄头,一锄头把条白颈大青蛇斫为两段。萧椿忙出声喝止时,已自无及,那蛇两截身子,扭着挣了两挣,就死透了。萧椿慌恐愧恨,狠狠抽了家奴一百鞭子,希望青蛇同族有灵,不要生事报复。

然而就在当夜,太夫人梦见青蛇索命,大受惊吓,就此病在了床上。萧椿见不是事,连日在后园为青蛇盖了座庵堂,着人日夜香火供奉。他却不省得,举凡妖邪,一受淫祀香火,妖力就益发强大难制,从此萧家再无宁日。

萧家经营着上百亩的陂池,池水深处,可浮得数石之舟。自打杀了青蛇,池上一连几晚出现不明原因的怪异强光。萧椿因杀蛇一事,心生疑悸,不管看到什么古怪现象,总疑心是蛇妖作祟,思量着这处宅子是住不得了,打算搬到西宅去。选了良辰吉日乔迁,正要进新宅大门,一只车轮大的巨型蝴蝶,从天而落,扑落在门槛上。众人何曾见过这等巨大的虫子?女眷们吓得连声惊叫,几乎昏厥。奴仆小厮,鼓足了胆子上前去捉,巨蝶飞上檐角,变成个大蜘蛛。萧椿强自镇定,喝住慌乱的家人,率同跨进新宅。到了正厅门前,只听沙沙声响,厅堂里爬出几百只老鼠,首尾相接,连成一队,各各口衔瓦砾石块,走马灯似的飞掷击人。家奴一个个冷不防被打得头破血流,呜哇大叫退避。待做足准备再上前时,群鼠已经一只也不见了。

虽然受尽惊吓,萧椿一家终究还是安顿下来。一天,萧椿的妹妹晨起洗漱,地下蓦地钻出颗人头,足有五斗米筐大小,瞪目开口,望着妹妹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身子。妹妹吓了个半死,有个叫福儿的孩子也在一旁,睹此怪形,吓得哭叫飞逃,逃进屋里躲了起来。逡巡,福儿的脑袋开始膨胀,一忽儿的功夫,也胀到五斗米筐大,却仍自不停,直胀到整栋屋子大小,被房梁墙壁挤住,方才停下。家人听到哭喊声赶来,见了巨型蘑菇般塞满了房间的福儿,惊骇相顾,都不知如何是好。良久,只听房梁上嘡地一声,众人道:“坏了,要把房子顶破了。”却见两只狗子大的巨鼠顺着福儿的脑袋滑落下来。众人道:“妖怪!”发一声喊,将二鼠围住,二鼠变作两块瓦片,相互一撞,撞成了一地碎片。这时福儿的脑袋渐渐收缩,俄而回复正常。

一日,太夫人病起登楼,晾晒些茶叶、豆豉。但听得喁喁之声,抬眼见楼上攒聚着一大群和尚,约莫五十多人,老少杂坐,正在那簇谈细语。见了太夫人,齐声合掌口宣佛号。太夫人病才刚有起色,又吃了这一惊,急跑下楼,喊人上去查探。家奴登梯看时,楼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又一日,萧椿的妻子上楼整理衣柜。取钥匙打开柜子,火光迸射,满柜子衣服,无缘无故雄雄燃烧起来。萧夫人喊人来救,却见衣柜好端端的,哪有半丝火星?

萧椿为了家里闹妖怪,每日茶饭不宁,逢人就唉声叹气地抱怨。有一回去访钱希言的前辈朋友王稚登,知道王稚登博物,便将此事说出来请他参详,末了自嘲道:“我家这些怪事,简直够写一部鬼怪小说了。”到万历三十四年,萧椿由左参政署理浙江按察使,遇到一件棘手的冤案,审理不清,焦虑成疾。无何病重,萧椿自觉大限将至,强撑着起身,据案捉笔,要写封遗书留给家人。那笔提起来时,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举首见一个瘦长的怪人,头如鬼面,全身长满了数千只眼睛,忽闪乱眨,正伸手捏着笔梢,不令他落毫。萧椿既惧且憎,大叫一声,气绝身亡。

庐陵萧椿,擢万历壬辰进士第,官至右参政。自言其家妖怪颇多,奇变不测。初,营造宫室,不知其地故是蛇妖穴也。先一夕,参政侍其封公寝。二更后,梦一妇人,白帕蒙首及项,身着青衣,自称:“一家数口,在使君宅中累世。妾是主母,幸不见杀。”言讫,参政惊悟,以白封公,趣披衣起,欲出推验。封公止之,曰:“梦不足凭耳。”既就寝,复梦如初。于是参政又趣披衣起,而家奴已击杀一白颈青蛇,死矣,救之无及。挞奴至百。

其夕,太夫人梦蛇索命,因病于床。参政乃为蛇立庙后园,以香火事之。淫祀兴,妖孽作,自尔萧家无宁寝矣。

先是,参政家又陂池百亩,可浮数石之舟。后池上夜数见光怪,参政亦以毙蛇事心生疑悸,议欲移居西第。择日而入宅,忽又大蛱蝶当门,广如车轮。众合手扑去,复变成一大蜘蛛,网于檐角。甫入中堂,有群鼠数百,鱼贯而出,口衔瓦片,纷纭掷人。臧获男女辈,头面悉被损坏,各各环视,莫敢近前。惊顾之间,已失鼠所在。

参政之妹晨起,方索澡盆洗沐,地下蓦涌出一人,头如五斗栲栳大,瞋目开口,貌类魑魅而无身。时孩子福儿见之,惊叫疾走。逡巡,福儿头亦涨大,与屋齐高,为栋所碍。久之,闻栋上作嘡榻声,又有二硕鼠坠地,鼠大于犬,逐之至屋角,则化为二瓦,自相斗击而碎于地。俄而福儿形躯渐渐缩入栋上,复其故状,家人梯取之而下,逾时乃苏。

一日,太夫人病起登楼,将曝茶豉。忽见楼上有缁衣比丘,约可五十余众,老少杂坐,簇谈偶语。见太夫人至,齐声合掌梵呗。急走下楼,呼家人集众往擒,都亡所见。周视四旁,扃钥甚固,幂然尘坏而已。

又一日,萧夫人登楼检理衣箧,才启钥出衣,陡然火起箧中,扑灭不及。奔下楼召左右往救,都不见有火,衣亦无损。

参政尝过吴门,诣王征君座上,言:“尽如吾家狡幻,可著点鬼簿矣。”后丙午岁,由左参署浙中臬政,在杭城廉察院中。适鞫冤狱不理,遂得病。病将剧,强起据案捉笔,修遗书付家人。白昼见一长人,头若方相,有数千眼,动瞬可憎,立于床前,伸手捉住其笔,笔不得下,乃死。

有评论家曾指古代中国少见童话文学,其实带有童话性的故事,早已出现于古典志怪,像《白水素女》(田螺姑娘)、《叶限》(中国版灰姑娘),只不过这些故事尚未完全符合现代童话“为儿童创作”的标准,即受众并非指向儿童,文字也未通俗化。但其美化生活、宣扬道德的精神,以及“童话般的结局”均已具备。

西方童话实际上同样脱胎于神话、民间传说和史诗,在一些著名童话的早期版本中,也不乏黑暗暴力的描述。比如《小红帽》的一些早期版本,“狼外婆”是以狼人之类可怖的怪兽形象出现,诱骗小红帽吃掉了奶奶的血肉,并在最终吞食小红帽前强迫其脱去衣裙与之交合。这些野味十足的早期童话,经由后人无数次地删削修改,才演变成今天孩童的枕边故事。因此,如果说“古代少见童话文学”,那么不独中国,全世界在18世纪以前都少见童话文学。与西方相比,中国现代儿童文学成型较晚,按茅盾先生的观点,应是五四运动以后,较《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问世晚了一百年,较《鹅妈妈的故事》晚了两百多年。加上中国现代童话多为近现代作家独立创作,并非由古典志怪改编,因此特别予人以“童话文学见于古代西方,不见于古代中国”之感。

以本片故事而言,作者描写画面之夸张怪诞,就有几分童话味道。巨大的蝴蝶、井然有序列成一队衔取瓦片打人的鼠群、脑袋膨胀到整栋房子大的孩子,画风十分迪士尼。虽然作者致力于讲一个恐怖故事,但这些画面纳入恐怖片,似乎过于滑稽,还是卡通片更合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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