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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男幻想:学会隐身术,去偷女孩子

 可cu4hklq2bcjo 2021-12-13

唐玄宗开元年间,朝廷大阐文教,招贤选士,文治煟然弘盛。追师求学者,负素曳屣,道路相望,讲诵之声,遍满京华。四海秀艾,怀才抱器,或由地方解送贡举,或自行就道,济济洋洋,堂集京师。

蜀地有个书生,姓张名卓,亦随着滚滚人潮,赴京应明经之试。这张卓是个寒士,一匹瘦驴,两箧书卷,缊袍敝衣,别无长物。长安城米珠薪桂,他一日也多耽不起,省试一毕,别的考生结伴走马章台,流连曲江,张卓匆匆屏当行李,独自一人,首途南归。

一路晓行夜宿,非止一日,这天到了洋州境地。那洋州当今天汉中洋县、西乡县一带,秦岭、巴山在此交汇,千川万壑,涧岭纵横。张卓平日便舍不得骑他那匹瘦驴,只拿它驮载衣物、书箱,此刻行走于崇山峻岭之间,益发不敢骑乘,生怕累坏了这仅有的牲口。他驱着驴子,在山道之上缓缓行进,眼见四下里岩峦耸错,巨木千荫,遮天蔽日,崎岖的山径上,杳无人迹,惟闻幽鸟啼鸣,一派寂历。突然之间,驴子一声惊嘶,挣脱缰绳,向深林中奔去,张卓吓了一跳,忙拔脚去追。那驴子往常死样活气,懒得要命,这会儿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撒开四蹄,跑得如飞一般,眨眼没了影子,张卓在后面大呼小叫,却哪里追得上?他满心恓惶,六神无主,只管朝着驴子逃走的方向,攀萝蹑石,一路赶将下去。

不觉走出十几里地,暮色将合,岚烟四起。张卓衣衫皆为荆棘刮破,鞋袜沾满泥污,却四顾茫茫,全不见驴子踪迹,当真欲哭无泪。这当儿就算重返旧道,今晚也势必出不得山了,荒山野林,到处虎狼出没,如何能够留宿?他越想越发愁,越想越害怕,心中浑没个计较。

如此失魂落魄走了半晌,忽地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密林尽处,现出一片平旷的山坳,几座草舍居中而起。张卓乍见人居,真是喜从天降,快步奔到近处,但见柴扉紧闭,茅斋之前一架葡萄,树下系着匹灰驴,正是他的那匹,这一下更是意外之喜,忙举手叩门。良久,里面转出一个老人,葛衣黎杖,须眉皤然,见了张卓,说道:“你来了,进来坐。”张卓愕然,怎地这老丈好像认得我似的?茫茫然随老人走进草舍,才一推门,香风灌鼻,张卓举目看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外面看起来低低矮矮的草舍之中,画栋雕梁,丹楹刻桷,童仆侍从,总角云鬟,往来不绝。张卓脚一踏入,立时便有妙龄美婢替他宽卸袍衫,领他就坐。张卓目迷五色,浑浑噩噩地坐了,那老人在东首坐定,问道:“郎君奉屈,所为何事?”张卓这才回过神来,说到驴子走失之事,老人笑道:“郎君千里至此,缘分匪浅,只取一匹驴子,不嫌可惜么?”张卓未测其意,瞠目不答,老人道:“君且少留,自当知晓。”高声吩咐整置酒馔,替张卓洗尘。

有顷,盘筵罗列,奇馐异果,芳旨盈席,美姬操琴燕舞,红绡缥缈,一片温柔。张卓身处其中,耳目口鼻一齐俱醉,浑然忘了此地何地,今夕何夕。宴罢沐浴登榻,不能成寐,回思今日经历,委实奇幻至极,心想此地若非神仙洞府,定是妖魅魔窟,虽令人万分恋栈,但无论如何不可久留。

这一夜他不敢阖眼,第二天一早起来,便向老人辞行。老人瞧了他一会儿,道:“郎君以为,老夫是甚么人?”张卓道:“小生不知。”老人笑道:“你道我是山精狐妖是么?”张卓吃了一惊,道:“小生不敢。”老人道:“郎君骨有道气,不合碌碌凡尘,转死人间,是故老夫昨日特意取你坐骑,引你前来。”他指着左右童仆道:“此辈本皆市井屠沽,得吾所教,道成者能兴云致雨,坐在立亡,游迹世间,人不能识。郎君根骨卓异,若得吾道,寿与天地长久,岂若俗世浮游蛄菌之辈!言尽于此,是去是留,郎君自便罢。”张卓听得此言,心中翻山倒海,一时想到仙道渺远,不可捉摸;一时又想起自己一生寒素,仕禄名位,亦复渺茫,而俗缘不知何时方至,仙缘此刻就在眼前。顷刻之间,他心念电转,终于咬一咬牙,倒身拜了下去,道:“弟子愿从此侍奉仙师左右。”老人道:“孺子可教,且不忙拜师,入我门墙,须有一个条件。”张卓忖道:“尝闻神仙最爱出些题目试炼凡人,这大概便是了。”因道:“请仙长谕示。”老人道:“你今日回京,去捉个姑娘献来,权作拜师之脩。”张卓愕然,记得从前读《后汉书》,东汉有个叫费长房的术士欲拜仙人为师,那仙人出的题目是吃屎,费因不肯,与仙道失之交臂。没想到眼前这位仙长的题目更怪,居然让他去捉个姑娘,却不知捉来做甚么?他一介文弱书生,又如何干得了这绑票诱拐的勾当?

老人续道:“你眼下身无道术,红尘涉险,恐有疏虞。吾传你几样宝物,助你成事。”取出一支青竹,两朱两黑四枚符箓,道:“此符非同小可,黑符贴在头上,能白日隐形;贴于左臂,千里之内,引手取物,易如探囊;朱符可置舌上,若遇危险,开口相示,龙虎辟易,刀兵不伤;置于左足,即能缩地脉而拒非常。汝持此五宝,足以纵横天下,但慎勿轻入权贵之家,恐为高人所制。”当下传示用法,张卓一一接过,拜别下山。

他足有灵符,脚程极快,数百里地,一日即达。重回京师,风物依旧,自己却从赴考的举子变成了求仙的人贩子,念之不禁暗暗好笑。他头上贴着隐身符,在里坊之间乱闯,居民行人眼神空空,视而不见,他心中大喜:“有此符傍身,何处不可去得?便是皇宫大内,也尽可来去自如。”心里这么想着,不自觉地便望皇城走去,沿途随意进了几户人家,不巧的是,这些人家的女子,不是老妪,便是婴孩,俱都没有姑娘。

不觉已近皇城东南,抬头见一座高大坊门,上书“平康”。他信步走进,迎面一所大宅,人马骈阗,栋宇云连,穷极华盛。张卓寻思:“这等高门大户,就算没有女儿,侍女丫鬟也必不少,随手偷一个便了。”大摇大摆走了进去,一路上尽是男性仆役,往来穿梭,还有些官吏模样的,进进出出。张卓心道:“看来是个大员的府邸,却不知主人是谁?”

穿过数重门,到得正厅之前,厅中铺陈罗列,宾客满堂,俱都穿朱着绿,纡青佩紫。张卓知道这都是当朝官员,只是他未曾跻身庙堂,因此一个不识。他也不去理会,径自从众人眼前走过,那些人睁着眼睛,一无所见。进得内宅,喧哗悉敛,曲曲折折走了一刻,左首一个小院子,满院花竹,三楹静室,垂着湘帘,悄无人声。张卓慢慢靠近,向里一窥,轻罗帐内,坐着一个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模样,正自临镜梳妆,三个丫鬟侍奉在侧。张卓暗道:“妙极,就偷你了。”掀帘踏入,把那支青竹往床上一丢,拉起少女夺门便走。几个丫鬟本在安安静静服侍着小姐,忽见小姐身子一歪,竟凭空消失了,都吓得尖叫。一转身,却见小姐躺在了床上,三人面面相觑。一个丫鬟唤道:“小姐。”小姐闭目不应,那丫鬟伸手相推,只觉小姐身子僵硬,似乎死了一般,又吓得尖叫。

张卓拖着少女,往外闯。然而这所宅院占地极广,曲廊环绕,庭院一个套一个,他进来的时候不曾留心路径,这时急切间走不清楚,闯了半天,兀自在内宅打转。正在焦躁,猛听得一片喊声叫道:“小姐死了,小姐死了!”霎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无数婢女仆役,奔走呼喊,乱成一锅粥。张卓不敢再胡乱走动,拖着少女,藏在一所小院门后。无何,一阵步履之声疾行而过,一人问道:“右座的千金,此前可曾患有什么宿疾么?”另一人道:“我家小姐身子一向安康,未患有什么宿疾。”先一人“唔”了一声,匆匆去了。张卓暗暗惊怪:“难道这竟是当朝宰相李右座李林甫的府邸?这姑娘是李相公的女儿?”想起下山之前老人告诫他不可轻入权要之府,免为高人识破,心下有些惴惴,拉起少女,准备尽快逃出去。

费了好大力气,终于觅得出府之路,来到府门一看,不由连珠价的叫苦。原来李林甫虽拜相不久,而权势已然熏赫,府上一经出事,阖朝公卿毕至,车马仆从,把大门堵得水泄不通。连金吾卫也被惊动,调了一批彍骑佽飞前来摒挡闲人,听候差遣。张卓看这阵势,估量着闯不出去,只得又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已而,皇上派下的御医也到了,李林甫身穿冠服,在门前迎迓,正要陪同进去,门吏报道:“罗公远先生、叶法善先生到!”李林甫一听,忙又折回门前,迎了两个道人进来,道:“圣上天恩浩荡,微臣感戴不尽!”又道:“劳动二位天师法驾,何以克当。”

罗公远、叶法善两位御前法师,乃是当世顶尖的术法高手,两人各具惊人艺业,入宫前后,伏龙降妖,搬山填海,显过好些神通,端的名震江湖,妇孺咸知。有道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张卓听见这二人到了,大吃一惊。只听罗公远道:“皇上获悉相公府上有事,特使我二人前来效劳。”一句说完,双目如电,在张卓藏身处一转,随即敛去。叶法善道:“相烦相公引我二人瞧瞧令爱的状况。”

二道进了李小姐闺房,见那少女直挺挺躺在床上,几个妇人躲在屏风后啜泣不已。叶法善俯身察看一眼,道:“相公不必哀伤,这不是令爱。”李林甫诧异道:“甚么?此话怎讲?”罗公远道:“烦赐冷茶一瓯。”侍者慌忙端上茶来,罗公远啜饮一口,尽数在少女身上一喷,那少女骨肉坍缩,化成一支青竹。李林甫惊道:“这……这是妖怪作祟么?”叶法善道:“此非妖魅,乃是道术者所为,待贫道揪他出来。”接过罗公远那碗冷茶,喷水化作一道黑气,蜿蜒如龙,直抵张卓身前。张卓为那黑气一逼,隐身法登时告破,身形慢慢显现,大骇欲逃,却给黑气罩住了,闯不出去。

李林甫等人随往看时,只见一个少年正抓着他女儿的衣襟,勃然大怒,喝道:“何方妖人,还不放了我女儿!与我拿下了!”身后一众金吾卫轰然应声,叶法善当即撤去黑气,方便卫兵捉拿。黑气一去,张卓身上陡轻,急举左臂格挡,众卫兵冲到三步开外,如同撞在一面无形力墙上,纷纷撞倒在地,再也不能欺近一寸一毫。那带兵的将官怒斥道:“妖人还敢顽抗!速取狗血来,破他妖法!”众卫士杀狗宰马,一桶桶的狗血马血泼来,又挺剑扬刀,向张卓砍去。张卓张口吐舌,舌上朱符一现,呛琅琅断金碎玉之声不绝,众人刀剑齐折。

就在这相持不下之时,圣旨传到。原来唐玄宗已闻知“妖人”劫掳李林甫女儿一事,传下口谕,准许李林甫便宜行事,若有必要,尽不妨当场取下妖人首级。张卓一听,皇上竟都降旨要杀他,越发惊惶,不假思索,除下左足的鞋子,抬脚重重一踏,仿佛倾倒了一座山一般,大地剧震,罗公远、叶法善,以及一众兵将,连同那传旨的敕使,尽皆站立不定,仆倒在地。这一招声势太强,众人脸上色变,都怕张卓还有什么厉害手段,不敢再轻易抢攻,纷纷望向罗、叶二道。

罗公远笑嘻嘻站起来,拍拍身上尘土,向叶法善道:“这少年花样倒不少。方才进府之时,我便见非常之气,适才他一开口,舌上所贴之物,道兄瞧清了么?”叶法善道:“莫非是太乙使者?”罗公远道:“多半不错。”转向李林甫道:“相公既已找回爱女,令爱亦无损无恙,不如大人大量,就放这少年一条生路罢?”李林甫道:“可以。少年人,你放了我女儿,我便不加留难。”张卓巴不得这么句话,忙放开那少女,少女嘤的一声,投到她爹怀里。众卫士看着李林甫,等他指示,李林甫挥手道:“让他走。”众人闪开一条路,张卓举着左臂,全神警惕,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府门。李林甫低声嘱咐那将官道:“看他巢穴何在,如有同党,一并拿了。”将官领命而去。

张卓出得相府,甩开大步疾行,但闻身后蹄声动地,一片声地喊道:“休教走了妖贼!”回首看时,漫天尘埃卷上半空,几十骑铁甲金吾,迅如惊雷般纵马追来。张卓大惊,撒腿狂奔,脚上灵符生效,旁人只见他一步跨出,不知怎的,倏忽便来到数丈开外,身后缇骑死力猛追,总是差着两箭之地。但金吾卫人马众多,熟悉道路,前兜后截,张卓想要彻底甩脱追兵,亦殊非易事。

这一逃众追,翻翻滚滚出了长安城,张卓自然而然重蹈老路,经斜谷,一道烟径奔洋州而去。路上金吾卫乘隙便更换坐骑,而张卓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得,足不停步,飞跑了几百里,纵有灵符之助,毕竟血肉之躯,难以持久。到了邂逅老人的山里,再也支撑不住,大呼一声:“仙长救我!”伏地便倒。众金吾举头望见张卓上了一条小径,脚步踉跄,行速大缓,催马便待上前捉拿,忽见一个老人杖策而下。刚喝得一声:“什么人!”“闪开了!”那老人举杖一划,山崩石坼,山岭之间裂开一道巨大的深涧,横阻于追兵之前。众卫士一齐勒马,相顾惊骇,又闻轰隆之声有如闷雷,一道白浪奔腾如龙,从山上席卷而下,霎时之间,沟涧水满,涨成一条大河,阔达十几丈,波涛滚滚,怒湍激流。众卫士惊视之次,老人张口一吐,黑雾数里,白昼如暝,战马惊嘶不已,众卫士奋力控缰,生怕马匹冲进河里,又或跌下山去,谁也不敢稍动。隔了一顿饭的工夫,黑雾才渐渐消散,众人转头环顾,苍山四合,峭壁万重,白水滔滔,老人与张卓,尽皆无踪。众卫士回京奏禀,唐玄宗道:“此必神仙。”发使者就山祭醮。世人因呼其山为“隔仙山”,在洋州郡西六十里。

唐《会昌解颐录·张卓》

唐.皇甫氏《原化记·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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