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尘封40年的纪实诗 | 西藏杂记

【编者按：1979年5月20日，父亲随全国统一援藏队伍（共3020人）奔赴西藏，调进西藏墨脱县财政科工作三年。虽然上有老下有小，但在祖国需要和信任的时候，父母和祖父母都默默克服和忍耐了一切的艰辛困苦和儿女情长。父亲他们作为早期的扶贫干部，在条件如此艰苦以及难以想象的恶劣环境下，毫无怨言，始终保持着乐观主义精神和赤子之心，实在令人钦佩和感动。今天重读父亲当年在西藏工作期间随手写的这些纪实诗，觉得非常珍贵，它们让我看到了父亲当年在西藏所历经的惊涛骇浪以及万丈豪情，也把我拉回到那段在八宝乡度过的纯真岁月。（海之花）】

减字木兰花.调进西藏

 漫天皆白，

风沙西进情更迫。

头上高山，先头部队过“大关”。

此行何去？

调进西藏墨脱处。

通知已颁，

三千干部奔拉萨。

奔跑河西走廊

一路风光好，列车哗啦叫，

今日新长征，直奔拉萨城。

美好夏官营，麦苗绿油油，

菜花分外香，坡柳爭春光。

电动马达响，天桥架渠长，

自流良田灌，风光胜江南。

遂道穿过多，铁桥飞下过，

沙漠骆驼叫，祁连山在笑。

河西大走廊，城乡一派忙，

戈壁长眠醒，换装美风光。

 

菩萨蛮.游敦煌 

灰沙戈壁蓝青天，

调进西藏奔高原。

太阳光芒照，

敦煌风光好。

千年莫高窟，

俗称千佛洞。

美好此敦煌，

今朝更好看。

 

 过“三关” 

 三个山口三道关，一道更比一道难。

空气稀薄雪封山，头痛恶心行动缓。

若是感冒发高烧，尸骨必埋戈壁滩。

年过宾白招西进，人生一世闯三关。

（注：当金山口海拔4200米为头关，五道梁山口海拔4700米为二关，唐古拉山口海拔5360米为大关。）

 

新长征

进藏战士不怕难，万砂千山只等闲。

当金山口腾细浪，五道梁上走泥丸。

唐古拉山雪崖暖，喜马拉山风无寒。

更喜拉萨没有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到墨脱去

环跨五省来西藏 ，

遥跋万里还有余。

千倍海拔无险阻，

径奔墨脱才落涯。

 

翻多雄拉山

（海拔4200米，1979.7.13）

云在山腰跑，我比云层高。

水在道上流，我在水上走。

卵石水中游，我在石上溜。

风雨迎我到，雪在路边笑。

  

过老虎嘴

九十九道弯上山，气喘呼呼爬山难。

九十九道弯下山，脚下乱石溜溜擅。

穿过石下水廉洞，山间飞架铁索寒。

我畏山道腿难迈，此去墨脱世上罕。

 

步墨脱途中

（一）

奇岖山道怪又怪 ，木块梯形做阶台。

石艺巧手砌得好，沼泊淤泥铺路来。

溪沟长流水洗路，滾滾卵石填深岩。

独木单桥有人过，路窄弯曲猴道来。

（二）

道溪迎客吾奇惊，奇怪艰险世难寻。

墨脱人民裕暢道，人马通往任其间。

山间岖路窄道长，军民货运背滿装。

我畏山间长岖路，步子艰难奈其行。

（三）

路边峻峰高万丈，路边雪岩暖无寒。

路边瀑布水长吼，路边老林刺破天。

路边蚂蟥伸头笑，路边百鸟欢我唱。

我闻墨脱似花朵，前进道上喜开颜。

 

墨脱答问

（一） 

峻山盤路绕藏江，此地无雁冰雪拦。

衣食短少去问谁，伏夏开山马帮来。

县城大院人稀闲，一人商店常不見。

鬓须发长去找谁？依赖同友互助哉。

（二）

长时雨流无三晴，大地难見三尺平。

“五菜一湯”是何煮，办公轻悠出公差。

边疆深谷寂涯庭，“老牙”影片反复晒。

无奈何去等望谁？“三五春秋”念三经。

（三）

三中精神贯基层，五屆二次人心赞。

花红叶茂何时开，春暖时节放光彩。

团结一致向前看，四化建设绘疆寨。

问君何有巧艺手？七千门巴装新涯。

忆秦娥.思鄉

三月过，

已进墨脱别离鄂。

别离鄂，

忆乡秀美，

梦游“荆河”。

 

战友挚手依祝托，

亲人送别情奈何。

情奈何，

别君心泣，

梦忱湿着。

望山涯

三月前，离别家，进墨脱，住山涯。

爬高山，入云间，河边走，飞桥跨。

孤窗边，望山洼，凄禅鸣，未语活。

信不通，思念家，夢游人，不见她。

山连天，乌云挂，天河水，长流下。

搬运工，菜园夫，学鲁班，吴刚誇。

 

忆江南

（寄八宝銀行胡述祖同志1979.8.25）

（一）

八宝山，

处处翠绿松。

胡公四省县跑遍，

蜜蜂千群展山中。

宝中添了蜂。

（二）

青㙇三，

家家收入欠。

支农入㙇换旧颜，

户户喜获多了钱。

金融战士献。

（三）

仙南庙，

山下更热闹。

多种经济齐发展，

魚麻花杂蜂滿山。

扶贫同心干。

（四）

八宝山，

新貌更好看。

昔日吾愚手足笨，

今朝丰果更无前。

胡公春满面。

  

鹧鸪天

（寄八宝銀行张明望同志1979.8.26.）

业营室内“鞭炮”响，

“十五桥”上战连天。

顧客喜来参会战，

张公欢忙稳又准。

 

抓存款，

揽汇款，

表上余额急上升。

会计把关走在先，

支农集资有功勋。

  

出差

（从墨脱至背崩区，1979.9.11.）

晨过墨脱山，敞水溪沟过。

爬上大竹林，跨过亚让河。

飞跨西贡河，再翻布求坡。

越跨溪沟多，背崩暮山脚。

 

墨道雨中泥，马帮踏成河。

淤泥淹没膝，溪水冲涮过。

滾滾溜又溜，上下愁又愁。

翻过无数山，敞过溪沟河。

 

人疲尽无力，全身疼无奇。

墨道真是难，难于上青天。

区府热款待，亲切又关怀。

酒后暖精骨，一觉睡天明。

  

回县

上山走云间，下山走河边。

惊回首山顶，云梯挂上天。

上山望江龙，倒海翻巨浪。

下山震耳鸣，激流轰藏江。

 

家里来信

亲人来佳音，心里真高兴。

温暖又亲切，平安又周全。

女儿叙真心，阅过热泪盈。

她们有进步，安慰放宽心。

同事讲友情，叙述话当年。

革命携手进，四化同向前。

西江月.庆祝国庆卅周年

泥红青山碧树，

峻山盘绕藏江。

美丽珞山崴边疆，

倍使山河气壮。

 

闻令"花朵"到此，

祖国春天群芳。

今日高原庆国庆，

战斗边防欢唱。

 

醉花阴

(周日走访墨脱村工作组)

薄雾浓云贴地飞，

天空漏翠微。

高山影琼阁，

仙女舞会，

朝霞彩虹辉。

 

"周末之家"午酒醉，

喜谈别致美。

朋散回孤房，

倒头睱睡，

醒來夢鄉泪。

 

念奴娇.墨脱冬雨

苍林碧海，

“小雪”过，

四季春叶不落。

“美朵”群山方万里，

着我扁庭小阁。 

浓云薄雾，

溪瀑长流，

雨柱挂天河。 

悠然兴会，

妙处难与君说。

 

更恋楚乡娇艳，

满城春色，

五谷庆丰年。

鱼肥米壮香两岸，

市上日月新颖。

东阁床空，

寒冬凄凉，

“楚珞”两撤念。

双箫吹月圆,

黄鹤快驼归旋。

  

踏莎行.和昌波主任

鹦鹉音容，

黄鹤金躯，

两仙隔岸江边处。

龟蛇二将迎空来，

梅雨雷袭九天遇。

 

揽月共难，

捉鳖同赴，

五洲四海常为护。

天涯海角凄可耐，

金鸣美语情投舒。

 

踏沙行.赠张群（王昌波作）

山隔音容，

水断金躯，

同居湖广无认处。

紫禁城中国命来，

落梅时节汉城遇。

 

雪岭共难，

蒸沙同赴，

高山万里常为护。

说什孤舘凄难耐，

互为钟期心也舒。

 

釆桑子.伐树扛柴

太阳旭升早歺罢，

哨鸣催征，

急装坡下，

苍林碧海浓雾跨。

 

攀岩越溪瀑滚哗，

锯斧嘶展，

树身倾塌，

汗淋哼歌扛回家。

  

南乡子.滕网桥

乘娇龙，

飞江中，

摇恍袖午腾云空。

三百悬江震怒吼，

惊踏颤，

移步攀过全身汗。

长相思.念妻

宝山秋，墨山青，

两山冬春别致景。

相隔万里愁！

 

妾在泣，君在窥，

两地悬望断雁飞。

夢寐朝日归？

破阵子.伐木转运

云里寻观山下，

县府大院如画。

藏江浓雾飞山涯，

喜似天宮窥琼厦。

在绞杀树洼。

 

陡坡脚下溜滑，

上下五百米差。

大桐树轴飞腾滾，

惊魂呆看树压塌。

伐木滾回家。

  

卜祘子.病思

（1979.11.12）

咽喉苦我头，寂困卧床留。

飲食茶水难吞下，丸药度命喉。

 

此药几时休，此恨何时就。

只盼五載万里足，边关故乡忧。

 

 踏莎行.清早出阵

雾失高山，月迷砍坡，山间望路有人过。

晨风凉过有冬寒，牦牛凄叫赛鸟歌。

 

手杵拐杖，足水鞋拖，劳动服装重身着。

肩扛哼柴湿身汉，为谁留下陡砍坡。

 

望海潮.元旦暨四十岁生日

 西南形胜，

三千儿郎，

扎在高原拉萨。

紫禁城书，

党令遣赴，

参扎百万人家。

多雄高千峰，

怒瀑卷夏雪，

天堑无涯。

四季春暖，

碧海苍林，

墨山下。

  

八宝山绿凉夏，

红兰荆江水，

香魚米花。

三万儿女，

欢歌泛夜，

忙忙装稻宏划。

忽听令西进，

乘醉辞美家，

亲人恋话。

旧岁送图好景，

八十年代夸。

  

墨脱“四干会”

脱墨城里彩旗飘，迎来贵客春暖笑。

群英集会绣疆山，光荣榜上今朝看。

 

门语传来似鸟歌，译音漂流欢快乐。

我听哑闻神祈祷，视闻傻相曾夸何。

 

为何不学美鸟语，暢通共鸣才其乐。

听闻于世群芳里，踏遍青山舒也可。

 

七届会议载胜果，代表喜悦墨山河。

四化速建装边疆，美好新颜定伐柯。

 

江城子

（忆昔日当兵六載长，看今宾白高原茫。80年春节）

半世聊忆少年狂，別家乡，挎新枪。

身挥军装，千足大平梁。

为国鞠碎隨“老将“，勤日护，月月长。

 

鬓霜安居奉爹娘，妻与亲，子可恋。

何違党令？万足登高原。

大鹏扶羊宿山涯，东南望，渺茫茫。

  

定风波.蟋蟀和芲松

深涯寒蛩乱声唧，

几声凄厉又抽泣。

嗡嗡碰壁寻死地。

可耻！

尸魂投江足无跡。

 

千古奇冤风云唤，

谁怕？

冰雪盖山芲松暖。

日出溶冻照平生，

岿然！

春来群芳更无寒。

住队去

（1980.3.2日至1980.6.5日同县工作组，在加拉萨区龙来二队住队三个月）

（一）

早饭罢后上路行，三人一路间均勺。

清风细雨送一程，马迪边，

日午当头歇一亭。

 

雨声冬冬打叶声，山间泥道莫难行，

滕仗裏腿胜轻骑，米日经，

幕色水磨卡布径。

（二）

旭日东升照雪峰，竹林猴道攀山崩，

飞跨涛江“打鼓”耸，半日工，

昨宿卡布还眼中。

 

出征一路上山峰，登过云耸叠重重，

穿过挺拔迎客松，旁兴逢，

瀑布山下云雾中。

（三）

人说加萨就可怕，唯有一军远征罢，

世上路险难天下，莫无法，

天险海涯君也跨。

 

九天云壁天梯滑，岩泉河上捉鳖蝦，

爬过塌方捞金砂，江浪花，

君住桃园有谁怕。

（四）

世外桃园加拉萨，銀河边上观山霞，

群峰林立月宮下，是谁家？

桃花爭艳笑桂花。

 

背靠山峰裂崩画，迎面云层有人家，

奇观彩路飞人跨，桃园誇，

青稞茁壮乐开花。

（五）

龙来二队喜悦感，“忙錯”欢迎情重山，

背我行装全满汉，不简单，

送来“日加”会晚歺。

 

黄酒美口饮得欢，

干群热情祝进山，

深夜春雨身不寒，火旁暖，

屋漏湿被心暖汗。

（注：忙錯：群众，日：水，加：加玛削，酥油茶。）

（六）

人逢佳节倍思亲，

心思意乱恋鄉邻，

山穷水尽唯度命，

苦思情，

高山峽谷绪难尽。

 

何为半百高山进，

为何人浮边境行，

失财废众汪费经，

是苦命，

无奈高寒冰雪凝。

（七）

群峰雪山锁我困，

天高云淡断飞雁，

唯独藏江寡流声，

山蹋崩，

万里长相投夢魂。

 

山荒流石草木尽，

沽沙透顶断水源，

苦住穷坡望雪云，

天无情，

何时高翔扶楚荊。

（八）

才智青年自志高，

生在中年运偏消，

高源悲泣江边照，

苦烦脑，

千里东风望楚遥。

 

楚汉荆江热情高，

恰迂宝山运怪消，

珞瑜峰上摇天望，

实难熬，

万里湿忱夜夢遥。

（九）

登山爬嶺到增求，

呐叭庙内饮足休，

山羊鲜湯美我口，

款款留，

款我午餐窩窩头。

 

再登悬岩走达傲，

山舞銀蛇似比高，

銀装素裹巴瓦峰，

更皎绕，

万里晴空耸九霄。

（十）

工作队里英雄汉，

不畏山高路艰难，

铁脚钢板长征迈，

风雨漫，

踏遍云峰走泥丸。

 

工作队里英雄汉，

势比藏江啸腾欢，

江水洒浇巴瓦峰，

化冰川，

高原峰上江涛翻。

（十一）

泉水点滴贵如油，

烧柴棍棒如絲绸，

蔬菜稀少无处购，

莫发愁，

黃酒饱肚天天有。

 

工作学习难有头，

语言难鸣真忧愁，

闲聊白忙三歺休，

慢慢做，

无奈寝内天天留。

（十二）

忽听汽车马达声，

再听轮船轰隆响，

好像火车奔驰过，

是山崩，

地动山摇山蹋崩。

 

大炮飞敌爆炸声，

空军闪过轰鸣响，

工兵劈山炸雷声，

是山崩，

山崩地裂山蹋崩！

（十三）

食堂开办真是好，

野牛鲜肉白面饺，

香料细酌好烹调，

味可口，

大家畅饮心欢笑。

 

食堂开办真是好，

无集採买向民讨，

韮蒜葱菜真不少，

“巴杂”了，

齐声感谢“忙错”笑。

（十四）

 背柴三里重千斤，

腿擅腰酸步难迈，

苦呤亨歌粗气喘，

汗水滴，

悬石陡坡盛攀壁。

 

上山求泉一里外，

步步悬登上云梯，

二十大瓢灌满桶，

真不易，

滴水如油贵无比。

（十五）

昔日京令到荆城，

“四秀”聚院做体检，

选调干部赴高原，

支边境，

为何苦来又有甜？

 

今日独我宿孤边，

一載光阴胜十年，

黄花难比人寐眠，

叟可恋，

为何悲愁叹声连？

（注：1979.4.3日县组织部选调四比一进藏干部）

（十六）

背水摇看斜山下，

藏江奔流映山霞，

加区悬住崩山洼，

点点花，

桃花爭艳香山家。

 

高山仰望云层滑，

泉水游来银河发，

触景生情山下花，

似幅画，

万里投舒寄思家。

（十七）

凶江高歌齐送我，

百鸟飞跃欢唱歌，

翠林丛中溜溜过，

搬家住，

挂石“布桥”爬奈何。

 

太阳高照汗水流，

青稞荫道穿越过，

龙来墅舍刀耕地，

新生活，

“䝉措”热情欢迎我。

 

（十八）

 我住墅棚真丰彩，

金角採来木耳乐，

伦珠送我鲜鹊蛋，

点燃火，

韮椒野香汗阳鍋。

 

䝉措午歺更活跃，

火旁挤围打仙坐，

“五龙”捉粑杀旱河，

乐呵呵，

加桶满装米粑酌。

（十九）

龙来山峰迎客松，

主人款待情深重，

酙我“枪加”滿意浓，

连连奉，

欢快暢饮底无穷。

 

珞汉语言鸣难通，

情谊诚挚心与共，

奶汁鲜蛋礼意宏，

连连送，

“雅姆姐依”荡山中。

（二十）

龙来午台斜山坡，

䝉措齐午丁字锄，

怒江高奏交响乐，

齐欢跃，

珞汉兄弟齐唱合。

 

乌云翻滾开天幕，

雷公独奏大鼓锣，

龙王观感热泪泼，

倾雨落，

刀耕火种沐浴歌。

 

调寄漁家傲.进藏一周年

（1980.5.20）

昔日楚乡初夏烈，紫禁城传令卷揭。

正装登车心碎怯，征途铁，

泪雨亲人万里雪！

 

鬓霜四旬尘土节，一載暮年云和月。

珞渝山峰耸天缺，空悲血，

金凤玉露喜逢切！

  

如梦令.望归

雁南飞，心操碎，

何日驼我归回?

一載总梦寐,

只盼月园伴会.

求归,求归,

欢庆美酒喜醉.

 

改令

高兴欢快把酒饮,门巴人民情重深，

县委领导把酒酙,共为四化同干杯。

珞瑜峰上战一载,五年卷令换我改，

今喜揭晓内调转,梦寐鹊桥已架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