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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短小说】江万有丨流泪的微笑

 昵称71028402 2021-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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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泪的微笑

□ 江万有/  文

豫北一个小县城的豪华大酒店正在举行婚礼,婚礼的主办方是女方父母,岳父是当地的一个民营企业家,话不多,不善谈,是个矮实人,靠诚信维系着自家的一个汽配企业,家底儿不算薄。女儿是老师,女婿是山西太原人,也是老师,都是彰德师范学院毕业后在彰德考上编制内老师就了业,岳母是家庭职业主妇。

各界嘉宾和亲友满座后,婚礼司仪主持仪式开始,岳父母女儿女婿闪亮登场上台亮相。霎时座席间嘘声不断,原来人们惊讶的发现,女婿的长相和岳父一模一样,加上都是笔挺的西装,看不出年龄大小,射灯彩灯照耀下,不说两人是一对孪生兄弟,最起码两人像亲兄弟站在一起。


主持人听到嘘声,回头再看看岳父和女婿,才明白了坐席间嘘声的缘由,心中便有了把这个婚礼主持得热闹活泼的主意,主持人在发表简短的开场白后,突然大声问坐席上的嘉宾:“大家看看岳父和女婿长得像不像啊。”座席上齐声高呼:“像——”“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主持人赶紧补充了一句。主持人又故意挑逗揶揄岳父:“这到底是你儿子还是女婿?”主持人本想岳父会回答女婿也是半个儿,或者说女婿也是儿,因为在当地很流行这说法。不知道岳父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把问题当真了,突然不知所措,一时语塞,脸通红通红的,好像丢了脸面一样挂不住了。怔了几秒后突然夺过主持人话筒结结巴巴的说:“大家不要、不要误会,我25年前真没有、真的没有去过山西太原!”满座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啦。

本来到此为止,婚礼正常进行,也不会惹出后边的一连串事儿。偏偏有爱开玩笑的不依不饶,有个钟老四儿,坐不住了,自告奋勇跑向主持台,从岳父手里抢过话筒,大声喊:“25年前你没有去过山西,大家都知道啦,关键是你的亲家25年前来过咱县城没有,大家就不知道啦!” 台下又哄笑了一阵子,期间还夹杂着嗡嗡嗡的嘈杂声。

钟老四和岳母她娘家一个村的,和办婚事的这一家还是干亲,女儿认黄老四叫干爹,干爹逗个乐子也不算过分。奇怪的是,这一次哄笑与第一次笑场有所不同,婚宴的现场一半在哈哈大笑,就是岳父社会朋友那一半,大都坐在左半部分,另一半人是亲戚自己,大都坐在右半部分,并没有多少人笑出来。另一半人笑不出来估计与黄老四平时作风口碑不好多少有点儿关系,钟老四还有个外号叫“中腿长”,比较含蓄的人总是叫他“中队长”。这样的绰号当地人都明白是啥意思,十里八乡的谁还不了解谁,就更别说街坊邻居啦。


女方父母不在场,女婿觉得再不说句话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反正是搞笑取乐烘托喜庆气氛吧。就叫了一声叔,要过话筒镇定地说:“我妈妈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从来没有来过河南。”下边的座席上的男女老少又笑得前仰后合,甚至有几个妇女都站起来哈腰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个妇女和另一个妇女说,笑得都尿到裤子里啦,还从没有这样开心过哩,这婚礼搞得跟说相声一样,真有意思!这个妇女这样说,也不夸张,无论男女,到了50多岁,大都有尿路阀门不严的尿道病,特别是女同志一咳嗽一笑就会有漏尿症。席间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轻轻地对话:“老丈人是个二百五,怎么女婿也是个半吊子。”另一个老人就接话道:“可不是呀,说的都是大实话,是听话的人想歪了,都是矮实人。”只不过两个人的对话被淹没在哈哈哈的笑声和嗡嗡嗡的嘈杂声里了。

台下一妇女和岳父是初中同学,外号是李大嘴,啥都敢说,在这样热闹的场合她早已按捺不住了,快步走向台中央,要开话筒,大声说:“岳父和女婿说的都是实话,但是,我知道的实情是……”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了一下,满座顿时鸦雀无声,静等李大嘴的后半句,“岳父和女婿他妈25年前去过杭州!”整个婚礼现场到了高潮,鼓掌的快把手拍红啦,说笑的七嘴八舌乱作一团,主持人也不好意思去夺李大嘴的话筒,但又生怕李大嘴继续往下说漏了嘴,把不住滑,瞎哒哒。

台下坐着一位法律界退休下来的老干部,觉得是该自己出面救场啦,稳步走向台,李大嘴赶紧把手里话筒递给老干部:“近亲不能结婚,刚才就是取个乐子,开个玩笑,惹大家高兴,玩笑到此为止,婚礼继续进行!”老干部把话筒还给主持人,也开了个玩笑:“主持人要牢牢掌握住话语权,话筒不能旁落!”然后给主持人握了握手,面向大众大声道:“婚礼继续进行!”李大嘴和黄大四也趁势赶紧下了台。

台下也有极个别细心的人,早发现丈母娘的脸色不对,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变化。

丈母娘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婚礼结束的第二天,就要死要活的让女婿和岳父去做个亲子鉴定,岳父自然拗不过,女儿很难为情,又知道母亲的轴劲儿上来啦,就劝女婿秘密和岳父去做一个,以安慰母亲的无知和小性子儿。

结果出来,无亲缘关系,皆大放心。当然,做亲子鉴定的事儿只有她们四人知情参与,秘不外宣,一切风平浪静,生活照旧。

又过了十天,岳父把女儿叫到身边,说自己自从婚礼那天到现在心里怎么也过不了这个坎,反正花不了多少钱,也要去给女儿做个血亲鉴定,女儿给父亲千解释、万安慰,父亲沉默不语,孝顺女儿就答应父亲星期天一起到省会医院一趟,两人约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秘不外宣。


星期天在省会医院结果出来后,父亲一个人笑哈哈的对女儿说:“没问题!”然后父亲一个人去了趟卫生间,把报告单撕碎后冲进了厕所马桶里。父女俩儿一路欢笑往家回,女儿才懒得看报告单哩!

高速路上,女儿坐在前排不断更换着汽车音响里的歌曲,父亲面带微笑,专心致志看着前方,脑海里一直回响着过去酒局上朋友们酒后爱说的段子:“一对老夫妻,老伴临死前奄奄一息,抓住老伴的手,真诚道歉说自己年轻时跟外村的一个妇女在麦秸垛上好过一次,老伴深受感动,动情地说:“话都说开了,我也给你道个歉,咱家的三个儿子都不是你的......”老汉儿顿时断气。由于岳父自己平时不苟言笑,当时也没多在意,车速稳定在120码以后,突然觉得好像过去几十年酒局上朋友说的段子是冲着自己说的,以前酒局上的段子很多,大多涉浑,男人的酒局好像永远离不开浑话。一路上,岳父反复努力从记忆中提取着每一次酒局上的每个人的表情和眼神,临下高速时,又突然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想这些没趣的事儿有啥用?

两个月冷静期后,岳父岳母悄悄地领了离婚证,一切照旧,秘不外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唯一变化的是两人虽然生活在一起,母老虎的岳母再也不母老虎啦,平时生活起居虽谈不上举案齐眉,但相敬如宾还是能说得过去的,女儿发现这一变化,问父亲咋回事儿,说妈妈像换了个人一样。父亲幽默地说:“托您的福!你已出嫁我就没有小棉袄了,你妈妈就是我的大棉鞋!虽然破了点儿,也还能暖脚!”女儿擂起拳头照爸爸的后背轻轻一捶,说了句:“瞧把你美的,飘了,把住点儿。”

小两口的婚礼已经结束,老两口和小两口的日子还得继续,还在继续。大半辈子啦,又能咋的?岳父剩下的唯有一声叹息,一声不吭,哪怕是流泪的微笑,也是微笑,定语是流泪,主语是微笑,还是微笑!

——  The  End——

江万有  石板岩镇郭家庄村人,现执业于大沧海律师事务所。律师、建造师、心理咨询师,电子科技大学工程硕士,河南大学法律硕士,在读华中师范大学应用心理硕士研究生。喜爱阅读和旅游,担任林州市多家法律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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