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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二卷心似流水《亲近太阳》《沐浴花香》《融入蓝天》

 元辰1948 2021-12-14

十一 亲近太阳            

      阳光阳光晒长了耳朵

      阳光阳光晒长了脖子

      暖暖的太阳,暖暖的阳光。万物生长靠太阳,太阳是生命的赐予者。

      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站到太阳下,让细密无边的阳光洞穿自己,就踏上了回归之路,可以找到回家的感觉。

      现在就安然地闭上眼睛。让世俗的嘈杂已不再在耳边响起。情爱和忧伤,事业和烦恼,优绩股和网络,一起退让,退让到血红的太阳第一次照耀人类。

      阳光的照射可以消除观念差距导致的时空距离。不要理睬江上何人初见月,明月何年初照人这类书呆子式的设问。这类设问至多表达了迷途羔羊回家的愿望,怎能与踏上归途的实际觉受相比?

      此时,阳光下的你尚觉粗重的呼吸、急促的心跳。

      耐心静候,震惊就会来临。

     顷刻,粗暴的阳光开始剥离衣着,一层层剥离,直到全部扒光,一丝不挂。只因久已习惯各类包装,脆弱的心灵往往不堪一击。何必虚荣,害怕看到自己裸露的胴体?放松意念!开初猥琐的躯体似有似无闪着幽兰色的光,继尔苍白、暗红、浅红、红艳,最终肌腱突起,成为健康的古铜色的雕像。

      呼吸渐缓,缓到慢细匀长。细若游丝,时断时续。一息轻轻落入丹田。扁平的小腹一点点充盈、鼓胀,坚硬如磐,似能容纳五岳奔腾、四海震荡。

     心跳渐平,平到不觉其跳。血液无声流淌,无所不达。四肢百骸在阳光照耀下,松松地软软地,似要融化在阳光里。关河不再紧锁,江山不再强直。

     阳光穿透肌肤的时候,人体似有一层坚硬的壳被敲碎、被溶解。体内的暖流冲出体外,体外的阳光直扑体内,两股暖流融在一起,激起体内每一个部件、每一个细胞的震动。沉睡的细胞在暖流的冲击下一一苏醒,在阳光下熠熠闪光,五彩缤纷,灿烂夺目。

     深埋在肌腱血脉中的经络,最终被阳光透射出来。开始蛛丝儿般粗细,似有似无,半明半暗。渐渐粗壮、明亮,直至粗大如绳。生命本气在网络上源源不断在周身流动,一路从丹田到后背,从后背到前胸,再回丹田;一路从丹田到前胸,到手指尖儿,到肩到头,再从头下后背到脚尖,从脚内侧回丹田;还有一路围着腰间转。越走越通畅越愉快。

     慢慢地,会感到阳光如剑,从头顶劈下,人体像被切开的葱瓣,一层层从头顶落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皮肤被揭下,露出鲜红的肌腱、清晰的血管。肌肉被剥落,露出生生白骨。白骨被劈开,骨腔里流动着黄晶透亮的真气。被剥落的不是皮肤、肌肉、骨骼,而是人体瘴气。

     瘴气葱瓣似地落尽,一个浑圆透亮、气色金黄的小人体显现,在阳光下漫漫长高长大,如同人体重生,直到长入云天,与太阳融合。阳光就如笼罩全身的高能密集射线,不断地穿透人体,荡涤尘垢。真气不断灌入体内,内气不断与阳光融合。我就是太阳,我就是阳光。

       震撼人心的死亡,震撼人心的新生。

       我曾无数次将自己袒露在粗暴而无情的阳光下,让它洞穿我的躯体、我的灵魂,经历生与死的交替。可惜我无法将感受合盘托出。语言于真义终隔一层,有妙觉不一定有妙语;过分追求语言,可能忘记感受,丧失把握真义的能力;而且有妙语也不一定有好效果。

      如果我是卡夫卡《变形记》里的甲壳虫,此刻会脱掉坚壳,出落为无数靓女青睐的白马王子;如果我是安徒生笔下买火柴的小女孩,此刻点燃的火柴不仅可以温暖自我而且足以照亮全世界;如果我是《西游记》压在五指山下的美猴王,不仅能从五指山下蹦出,而且不必跟随唐僧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也能自成正果;如果我是黑塞笔下的荒原狼,就不再有独自于黑夜前行四围看不到同伴向前看不到灯火的痛苦,自性之光足以烛照我毅然前行。

      浑圆的太阳依然挂在天上,但我感到正在与太阳融合再融合。一会儿太阳入我,体内到处都是太阳,一个细胞就是一个太阳,有着太阳的光芒太阳的能量。一会儿我入太阳,穿过气冕,到达太阳的心脏,太阳的躯体就是我的躯体,燃烧的液浆就是我的血液。太阳与我何异哉,天地与我何异哉!

      让阳光洞彻自己,烧掉的不仅是浑身的瘴气、俗气,还有僵死的观念、天种的魔性。

      我不知道这叫不叫涅般。但是我为不敢站到太阳下的人悲哀。

      [1999.10.14]

十二 沐浴花香            

     浓重的夜色里终于溶入淡淡的月光,幽蓝幽蓝地闪忽在原野上。远山近树静静地蜷伏在月光下,守侯着大地的沉睡。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时明时暗,一头伸到夜行人脚下,一头融进山那边人家的梦里,月夜的幽蓝顺着小路蜿蜒蛇行。没有犬吠,没有蛙鸣,夜风习习,戏弄大地的衣衫。野花野草,舒展腰肢,迎风曼舞。阵阵花香沁入心脾。夜行人抽一抽鼻孔,低低长一声,继续前行。

     很久没有这样一个月夜,很久没有如此撩人的花香。无数个白天和黑夜,已经被欲望充斥,焦急,忧郁,失望,到处嘈杂不堪、拥挤不堪。无限量摄入的好肚福,带来肚子一个比一个大、体内一个比一个脏的结果。不论是享用精美上膳还是吞食五谷杂粮,都无一例外。拉大闸门加速排泄,也无法清理干净。到处是垃圾,腐臭扑鼻,蚊蝇纷飞。城市的瘴气荫天蔽日,体内的污浊涌上发稍,密密麻麻的鸽子笼里堆积着令人窒息的雾霭。夜行人奇怪,为什么青春少女唾弃自然芬芳而用法国香水、德国皮装张扬金钱的恶臭,清贫之家省吃减用还在策划将桑拉浴的尾水、豪华包房的浊气引入家中。这个城市怎么人人中了魔呢?

     夜行人倒抽一口冷气。摄入的可怕。生命在消化食物的时候被食物消解,维系自身的因素原也危害自身,活着却不能不摄入。想不通人为什么在生命最基础的功能上也陷入悖论。曾希望有一副健康的下水,可发现脾胃再康健也阻止不了消解发生。节食减肥延缓了肚腹的膨胀,但无法阻挡瘴气的蔓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在这样幽静的月夜,到郊外寻找野花野草,让自然纯净的芬芳清洗体内的尘垢。

     好在他已能随意启动意识之舟而不需要借助阳光透射的力量。刹时,房屋、灯光和城市一起后退,郊外的清风迎面而来,花香草香清晰可闻。踏上弯弯曲曲的小路,幽蓝的月光在脚下流动,宁静的山风紧紧伴随,鸽子笼里闷出的汗味、尿味、腥味开始散发。心中涌动一阵说不出的快慰。

    很快置身于花香草香之中。清润的芬芳夹着泥土的潮润,在全身流布、缠绕、摩擦、抽打。凉凉的、润润的、酥酥的、痒痒的。他想起儿时的夏夜,赤条条地偷跑到小河里游泳的感觉。就是这样幽蓝幽蓝的月夜,幽蓝幽蓝的河水,幽蓝幽蓝的感觉。就是这样一丝不挂。夜色合着月光、花香草香浑身揉搓,比起杨贵妃前呼后拥洗温泉舒坦多了。恍若梦中,似听非听,似看非看,似觉非觉,唯有灵性在浮动,细若游丝,薄如轻纱。天忽高忽低,地忽升忽降,山忽近忽远,花草忽明忽暗。忘记了一切忧烦和自身所在。

     到处是会走动、会说话的鲜花,到处流动着幽蓝的月光、幽蓝的花香。月夜和花香一起将人轻轻托起,身体不再有不堪重负的沉重感觉。他怀疑自己走进了天国的花园或一千一万个毕加索、梵高绘成的巨幅画卷。幽蓝的月光在无边的大地和硕大无比的花瓣上奏出名曲。彩蝶飞舞,流萤低唱,白鹤奋飞,花香涌动。分不出是《梅花》还是《蓝色的多瑙河》。只觉得舒缓的名曲融合了自然的箫声、智者的低唱,在周身流布,在天宇间弥漫,渐渐地透入体内。这样绚丽的花园只能是人类最伟大的基因工程、细胞工程学家,在大脑的某个区域克隆出来的。这个城市无论花费数目多么巨大的资金也无法实现。

    连天的菊花,使他想起战士百战穿金甲,只为阵香透长安;斗大的牡丹,使他想起一身富贵赖焦骨,雍容华贵不忘贫;沿河的杏花,使他想起江湖夜雨昨方住,满船今朝是杏花;孤傲的梅花,使他想起疏枝横斜影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含苞的荷花,使他想起连天碧叶托红艳,数枝尖尖立蜻蜓”……一朵花一种遐想,花无数,思不尽,任运流住尽精神。

    花香已经透过肌肤,深入体内,游动,流转,弥漫,融入再融入,密布全身。毛孔里,肌肤里,骨节里,脏腑里,血管里,细胞里,尽是花之香气、清气。每一个细胞在花香的熏透、渗入和融合中变得生机盎然。花的灵气与心的灵气融为一体,褪除昏黑,褪除污浊,褪除灰暗。清气上升浊气下降,轻灵再轻灵,弥漫再弥漫。乾坤感动,清气充盈,柔柔弱弱,终至浩浩荡荡。

    他惶惶惚惚而又清清楚楚进入花蕾、花瓣、花蕊。花嫩如乳,娇艳欲滴。粗糙的肌肉,疲软的内脏,强直的骨节,一一被溶解被重塑。丰满而透亮的大脑,光泽明艳的胳膊,没有瘴气的胴体和脏器,不留污垢的肚肠。花随风长,人随花长,花大人大,冰肌雪骨,花满天地,天地一花。

    他想起,释迦牟尼苦坐菩提树下历经七个这样的月夜方才悟道,老子这样的月夜正骑牛西行边走边构思他的煌然巨著《道德经》五千言,孔子在这样的月夜里与弟子们一起演习周礼,康德在这样的月夜凝视天空,尼采这样的月夜正收拾风吹满地的苹果,德富芦花这样的月夜在根厢看山看海,肖霍洛夫这样的月夜守着顿河吹起箫声。任何一个时代的仁者智者,都会有清理自身瘴气的方式。

     其实我们都知道,需要清理的不只是个人体内的瘴气,还有这个城市的生态环境,这个城市的人文精神。问题在于一起去寻找这样郊外的月夜,动起手来。

    1999.10.20

十三 融入蓝天            

      我是性灵,我是虚在,我是蓝天。

      蓝是我的容颜,温是我的性情,云霓是我的面纱,星星是我的眼睛。我无声无息注视着你。每个白天和夜晚,我快乐着你的快乐,忧伤着你的忧伤。

      我无处不在。

      想象吧!

      在老子,我是道,无相无形。在孔子,我是仁,博爱无私。在庄子,我是逍遥,超然物外。在陶潜,我是南山菊,悠然性灵。在友情,我是李白的桃花潭水,可溶汪伦情义。在爱情,我是李商隐的碧海青天,可解夜夜悔恨。在忠烈,我是文天祥的汗青丹心,可留生死。在价值观,我是龚自珍的春泥,可保护花心情。

      洁白如银的雪山上浮动着什么,蓝天下盘旋的山鹰、登山队刚刚插上的红旗是不?芳草连天的草原上覆盖着什么,白云下面马儿跑、风吹草低见牛羊是不?碧波万顷的海洋里融入了什么,帆与鸥一色、海同天共远是不?

      有了我,就有了寒气逼人连天雪、不计生死追羚羊的雪山猎人,就有了风蓬一举九万里、跨海斩鲸称英雄的深海渔家。黄河桀骜不逊地灌溉了北方女人肥美的乳房,长江稳健沉着地滋润着南国儿男的精明。男人在蓝天下大碗大碗喝酒,大口大口吃肉,腮膀子上一疙瘩一疙瘩的肌肉劳作不停。女人在蓝天下走进溪潭,尽情沐浴,健康的肤色优美的曲线愈加妩媚动人。男人和女人在蓝天下尽情追逐嬉闹,紧紧拥抱,深深融入,于是有了无穷无尽感天动地的生命延续的故事。

     大到整个宇宙,小到看不见的生命粒子,都有我的踪迹。看见我,你准有好心情。但见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九宵。还有什么忧伤烦恼不能排遣溶解喱。更有栏亭夜话相依伴,指看牵牛织女星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何等情趣盎然。

     你却很久很久没有抽点机会凝视蓝天了。总是步履匆匆,繁忙,烦恼。知道你公务缠身,处处紧急,事事为难。商场多事,银根紧缩,债务难办。爱情变换,好事多磨,知音难求。岁月蹉跎,理想失落,价值失衡。国势不强,腐败蘖生,改革艰难。霸强弄权,竞争炙烈,民族折颜。总之你四处碰壁,四面楚歌,越思考越追求越觉得一团乱麻,任凭你有多高智力也无法完全解开。拿不起放不下,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乃至无所事事,找不到一块宁静的绿洲。可你宁肯被压垮,也未曾认真抬头仰望蓝天,更不用说忘情融入了。

     踏着大地,就有一种坚实的感觉。仰望蓝天,何尚不是心情神静、快意无穷?人生不只需要面对现实承受苦难不懈奋斗,而且需要自求解脱充满幻想神采飘逸。何况融入蓝天,绝不只是想入非非的感觉,还有妙不可言的内心觉受。

     此时,山青青水蓝蓝,芳草碧连天,山水相依是爱情,蓝天白云好共眠。进入吧!进入青山绿水的怀抱,进入温存绵绵的爱意,进入蓝天白云的纯净和悠闲。

     放松躯体,放慢呼吸,放弃无边的烦恼和绞尽脑汁的思考,让躯体和内心一起飘游!在这个无雨的秋季,在四处流浪满身倦意疲惫归来的日子,在这秋高气爽、遍地金黄、思想像成熟的苹果落地、爱意从心头涌起的时候。

     身体渐渐被融化,无声无息。

     皮肤,肌肉,骨骼,内脏,没有了,同蓝天融为一体。明净,纯正,温润,深蓝,淡蓝,无色,透明,晶莹,淡黄,金黄,正红,生命布满天宇。

     思想,意念,意识,知觉,被层层消解、融入,只有一丝灵性,在蓝天缓缓浮动,像黑夜飘动的萤火,像蓝天闪烁的星星。

     穿过蓝天,你仿佛看到整个人生、整个宇宙的奥秘,历历在目。回到地面,就在森林里飘游,看到鲜花、鲜花的脉络、脉络里流动的汁液、汁液里正在分泌的香气,真实清晰。反观自身,肌肤的纹理,血液的组成,骨髓的流动,肠胃的分泌,细菌的繁殖,都清晰可见。

     纯净的蓝色不断提醒你,别怕,别担心,别后悔,一切如是,本来如是,重要的是寻找自己,悟透你平常烦恼的问题:你是谁,你有多大能耐,你想要什么,你能要到什么,你能保住什么,你应做什么。

     这时,夸父会拉你一起去追赶太阳,萁、薇二子会拉你讨论到底该不该食周粟的问题,太公会邀你一块儿垂钓渭水,董仲舒则要你研读《白虎通义》……你感兴趣的却是莫高窟壁画里《飞天》究竟想表达什么,梵高笔下的女人为什么要在原野上呐喊,毕加索为什么要分解灵魂,巴赫为什么要抖弄手中的蛇,东山魁一为啥要躲进寂静的森林……不会有人回答你,也别自己回答。一旦答错,你就会落入十八层地狱。

     你只能似想非想,似睡非睡,似醒非腥,不知身在何方却明白身在何处,不知所思所想却明白所感所悟,你发现宇宙如此博大奇妙,生命如此美丽自由,观念如此束缚灵性,现象如此繁杂而非永恒,融入蓝天心情如此纯正宁静……

     终而,似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中升起:啊!把生命交给蓝天,性灵绝对不会空虚。

1999.11.1

微主简介

元辰,本名袁国新,宜昌人。作家,网络文学批评者,著有《悠悠人生》、《网上漫语》、《现场批评》,发表小说、散文、诗歌二百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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