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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陵评论||庆祝建党百年变迁专题: 李昌静《百年火笼演变记》

 元辰1948 2021-12-14


夷陵评论

夷陵区文艺评论家协会 主办 

2021-062 总第693  编发:元辰

      李昌静,湖北省宜昌夷陵区人,家乡下堡坪是全国民间故事之乡。热爱大山风光,爱好乡土文学。作品散见于《今日头条》《凤凰新闻》《作家美文》《中国诗歌文学精品》《湖北新媒体文学联展》《夷陵评论》《印象红磨坊》《夷陵作家》《乡土作家》等网络平台。

百年火笼演变记

  文/李昌静

   火笼坑,就是农村专门取暖做饭的火坑,有的地方叫火塘,有火笼坑的房间叫火笼屋。火笼屋,是农村家族聚集、亲情延续的地方,是休息聊天吃饭的地方,也是农村议事的重要场所,很多婚丧嫁娶等重大事项都在火笼坑旁商量筹办,很多群众会议也在火笼屋里召开。

   我对老屋火笼坑印象深刻,黑黢黢的屋,泥巴做的圈,红红的火焰舔舐着吊锅底。我没觉得那里不好。黑黢黢的屋,红彤彤的火,温暖而亲切。

   可以说我也是出生在书香世家,我高祖是修职郎,以慈乡间,众感其德,曾祖是有名望的学仕贤儒,祖父也是一位有才学的开明绅士,二伯父和父亲都在私塾学堂读过书,也都读过《幼学琼林》,原来家中也还算殷实。

   在我能记事的时候,我们就和二伯父同住一整栋大瓦房,坐北朝南共有八间,正房六间,东西两头各有一间厢房,并与正房连着,呈撮箕口形状。二伯父一家住东边,共四间,我们一家住西边,也是四间。土墙瓦盖,就只有一层。稻场很大,远远望去,整栋房子很是排场阔气。听父亲讲,他从小就是住这房子。解放后,我们的房屋办过学校,二伯父就任过教师,当时有不少学生在这里发蒙读过书。

   我们的火笼屋在一暗间,要从堂屋进去。火笼圈是用泥巴做的,圆圈有个缺口正对着墙角,是专门放柴的地方,长长的柴从墙角伸向火笼坑正中间。半空中吊着一个木勾,带有木勾的木杆是可以在竹筒内能伸能缩的。竹筒的顶端就用粗绳索牢固地系在檩条上,最下面的木勾挂着吊锅。熊熊的火焰舔舐着吊锅底,缕缕青烟窜上屋脊,然后向四周散去。火笼屋里虽有余烟弥漫,但坐在火笼坑旁烤火,全身都十分温暖,闻着这烟火味道,感觉着实舒服。

   二伯父的火笼坑在厢房里。厢房有两道门,在大门下面的半中间,有两扇很矮的门,在很冷的时候就可以关上大门,天晴时就把大门推开,关上矮门,火笼屋里顿时光亮起来。二伯父的火笼圈是用石头做的,用三块长条石围起来,没有石头的一方就是墙角柴尾巴,专门架柴生火的地方,我们经常去烤火玩耍。

   虽然现在的生活水平比在生产队时要好多少倍,但我还是怀念那时在火笼里做的吊锅饭。熊熊的大火烧着一吊锅水,待水烧开后,再把淘好的大米倒进吊锅里,这时就要减柴让火小一些,慢煮缓熬,只要大米煮成微软但又不能太烂,这时就要倒去多余的米汤,然后用毛巾抵住锅盖,让吊锅睡卧或倒立,滤干米汤后,就用微火慢蒸。香气早已从吊锅里飘出来,在房间到处飘散。我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大米饭,颗颗醇香,粒粒可口。有时大米饭不够吃,在滤饭时加点苞谷面,伴匀,盖上锅盖,用小火蒸,再在锅盖上放一些红红的炭火,这种苞谷饭就是浓香型,热腾腾香喷喷的,松散糙口。

   我觉得那时候在火笼屋里做饭做得多,在厨房反而做的少。在火笼屋里还可以吃到更多美食,在苞谷棒快要变黄的时候,三下两下撕开苞谷壳,把鲜嫩的苞谷放在红红的柴火边,翻烤一圈,烧苞谷就熟了,外酥里嫩,香气扑鼻。用一片桐树叶,洗干净后,把细嫩的苞谷浆包裹在里面,放在红红的炭灰里面,不用多长时间再翻烧一次,苞谷浆粑粑熟了,表皮焦脆,里面金黄,香酥劲道。烤火时有些饿了,不着急,打开火笼坑旁边的苕坑,用火钳夹出几个红苕,放在火红的炭灰里蒸烤,红苕变熟了,软软的,剥开外皮,流出金黄色的红苕糖。在炭灰里,还可以烧烤土豆,芋头等等,都是美味,不一而足。

   到别人家里去,只要一跨进火笼屋门,就知道这家庭生活水平的高低。火笼坑的正上方,用铁丝吊着一些木棒,木棒上挂着一块快猪肉。经过烟火的熏烤,猪肉的表皮慢慢变得金黄。在生产队的时候,我们的火笼坑上方是很少挂肉的。听父母亲讲,在生产队平时很少分肉,只有到了年底,才能分到几块猪肉,挂在火笼坑上方的木棒上,以备过年。生产队的耕牛偶尔由于失足摔死了,每户可以分一些牛肉,又挂在火笼坑上的木棒上。这些肉是要慢慢吃的,一般家里来了客人才能弄点肉吃。

   树大分杈,人大分家。哥哥把嫂嫂娶进门了,我们和哥哥分家也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事情。原来的火笼屋已变成哥哥嫂嫂的婚房,哥哥的火笼坑厨房都挤在堂屋里。哥哥的火笼坑靠在堂客墙壁,半圆形状。父母亲,姐姐,我和妹妹就住厢房和一暗间,我们火笼坑厨房同样挤在厢房屋里,由于房屋空间狭小,我们的火笼坑同样是半圆形,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一大家人的和睦相处。冬天的晚上,我们各自围着半圆形的火笼坑烤火,大家猜起谜语来。嫂嫂出谜面,我负责把谜面带到我们这边,供大家冥思苦想,有答案了,我又把谜底带过来告诉嫂嫂,看谜底是否正确,我往返在两个火笼屋之间,乐此不疲。当然,猜出最多的还是父亲,因为父亲在我们家里是最有文化了。我传递的不仅仅是谜语,当然更是亲情,是温暖,是团结,是力量!

这样的敞火笼烤火,温暖全身,但也有安全隐患。特别是家中有小孩,要特别注意安全。我们家姊妹较多,很是热闹,其乐融融。姐姐们为了逗妹妹开心,把火钳张开,向火中捣鼓,每次向火中捣鼓的同时,并向妹妹做着鬼脸,正在哭中的妹妹不哭了,随后银铃般的笑声传遍整间火笼屋。我是有样学样,也拿着火钳在火中捣鼓,一时身体失控,整个身子扑向火里。好在旁边姐姐们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我,只是手指被火苗熏了一下,并无大碍。也有的家庭用木制的围栏把火笼坑围起来,这样就安全多了。我长大了才知道,有很多人在小时候烤火时被火烧伤,有的还烧成残疾,留下终生遗憾。  

   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后,家家户户的生活水平逐渐好起来。我们都尽心尽力种好我们家的责任田,收成一年比一年好。母亲和姐姐在劳作之余,抽空打猪草,每年还能杀一头年猪。粮仓里渐渐有了余粮,火笼屋木棒上的腊肉渐渐多了起来。

   八十年代初,我们村就有人开始建新房了。我们家也有了建新房的想法,经过两年的准备,还有省吃俭用,储存粮食更多了,火笼屋里的腊肉更多了,于是开始建新房。

   那时候我们村里雨后春笋般建起了很多新房,村里面貌也焕然一新。哥哥和我们推掉原来的老房子,共同建新房六间,哥哥三间,我们三间。房子宽敞明亮,我们把一间房靠前的一半用作火笼屋,靠后的一半用作寝室,还显得十分宽敞。

   哥哥聪明,接受新鲜事物很快,他在供销社买回一只铁皮油桶,先是把油桶锯掉一半,再在口面锯开一个圆窟窿,最后在里面安放了炉桥,还另外做了个烟囱。这样的铁皮炉烤火十分暖和,房间没有烟,不熏人。哥哥把剩下的那一半油桶,给我们做了一个铁皮炉。我们围火炉而坐,或吃饭,或烤火。上面的窟窿炖炊壶烧水,也可以炖锅做饭炒菜,方便实用。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次小革命,既节能又环保,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

   由于铁皮太薄,烧起火来,升温很快,只要不加柴,降温也特别快,所以没用两年就烧坏了。紧接着我们又买了用生铁铸造的省柴火炉,这种铁火炉长方形,铁很厚,经久耐用。铁炉上面有两个窟窿,一个炖锅做饭,另一个就可以炒菜。如果来客人了,可以围铁火炉而坐,中间可以炖两个火锅,周围还可以摆放一些炒菜,这种铁火炉应该算比较高档的了。

    到了九十年代,为了节能减排,我们村大力提倡使用省柴火炉。那时我们长岗岭村有一百七十多户,计划当年能购买五十台,结果到年底统计,除几个困难户外,几乎都普及了。其发展速度远远超过村干部的想象,这都归功于国家超前的规划,科技的进步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

    人们充分认识到省柴火炉省柴、暖和、方便、环保、卫生,大家很容易接受。这期间,又有很多农户做了地火笼。地火笼,很矮,方形,有一个灶堂,可以做饭炒菜,里面的火焰反向通往另一个空灶堂,这个灶堂同样可以烧水,只不过火势稍微弱一点。经过这里的火焰通往地下,绕火笼一圈后,从墙里面的烟囱直通屋顶,在空中四处飘散。地火笼的表面嵌入瓷砖,光滑干净。围绕地火笼烤火,脚踩着水泥板块,十分暖和。由于火焰从板块下面通过,整个板块都是热乎乎的。一家人围地火笼而坐,吃着热烫烫的火锅,温馨又幸福,尽享天伦之乐。

    母亲现在用的是新型省柴火炉。这种火炉还特别时尚漂亮,一块很大的印花不锈钢圆面板,鲜艳的花朵图案,光彩照人。中间可以做饭炒菜,使用方便。有专门的烟囱伸出墙外,不漏烟。火炉下面有抽屉装炭灰,有专门烤红苕洋芋的地方。火炉是姐姐妹妹花钱买的,母亲觉得更加温暖。

现在还有更高档的火炉,大圆盘中间还有小圆盘,小圆盘可以转动,可以与城里餐馆里的圆桌相媲美。美观大方,坚固耐用,节能环保。

     由于节能省柴环保,山上的植被又恢复了,到处山青水秀,一片生机盎然,绿水青山变成了金山银山。我们山里人勤劳,茶叶采摘结束了,有很多人又进城务工。到了年底,在外工作的,务工的,读书的全部回到家中,围着圆圆的火炉,尽情享受着大团圆和丰收的喜悦。  

    火笼的发展史,就是我们农村发展的一部史诗,历经沧桑、艰难和困苦,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与国家同呼吸,共命运,一起走到现在幸福的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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