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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朋友说我干什么都慢半拍。我怒怼他说，你才慢半拍呢！我是压根儿跟不上！ 想想也是，我做事情是慢，常常是我还没开始，人家已经结束了。这不，《芳华》都快下线了，我才开始谈感想。 晚是晚了点，谈总比不谈强。上周六看的《芳华》，周一至周五主要是读史，今天周日，谈点看法。 英雄是谁？ 冯小刚在影片中着力塑造了两个英雄，一个是刘峰，另一个是何小萍。刘峰是雷锋式的人物，因为一个错误的示爱动作，从文工团被下放到其他部队，如果不是意外参加了对越作战，断然成不了英雄。但这场战争在带给他军功章的同时，也夺去了他的一条手臂。同样被下放的何小萍，同样参加了那场战争，在后方医院里救死扶伤，成为战地南丁格尔。 英雄需要完美吗？ 从我记事起至今，印象里凡是被宣扬过的英雄，都是完美的，德智体美劳，一个也不能少。 如果英雄也存在缺点，请参阅上句话。于是，这缺点或被宣扬成另一种优势，或会有人以某种方式帮英雄进行加工。这就不用举例了。 《芳华》把英雄从高处拉回了地面。《芳华》告诉我们，英雄也是人。刘峰，作为文工团的活雷锋，连续N年的部队典型，他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迫得无法做真实的自己，他的精神和肉体都被拔高到某个精神高地，于是，当他也想表达爱意、想抱一抱自己暗恋多年的林丁丁时，让所有人都无法授受。于是，因了这笨拙的一抱，刘峰被逐出了文工团。 何小萍也在战争中成为英雄。但这个英雄曾因为汗味儿比较重而受尽羞辱，在习惯了压抑自我的生存方式之后，蓦地成了英雄，于是，悲喜交加后，何小萍“疯了”。 是的，英雄，也是凡人，也有对异性的需求，也可能汗味儿很重，也可能会发疯。 英雄如何面对物质生活？ 四个女主，林丁丁嫁到了澳大利亚，过着富婆的生活。郝淑雯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老公，老公下海，靠着先天优势成为商界大亨，郝过着少奶奶的生活。萧穗子成为著名作家。她们都是成功人士。 我们的两个英雄又如何？ 战争过后，刘峰带着军功章和一条胳膊，离开了部队。结婚，离婚，做生意，因为人老实，做不起来，勉强温饱，还经常受各色人等的欺侮。 何小萍病好了之后，找了一份普通工作，过着普通的生活。 成功人士们，在看待刘峰和何小萍时，倒没有奚落哂笑，但是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无意中，郝淑雯、萧穗子在海口见到了刘峰。刘峰正在跟没收了他的三轮车的某行政部门的人交涉，但因为掏不起一千元的罚款，和那些人起了冲突，于是，这个只有一条胳膊的战斗英雄，被人好好修理了一顿。恰巧，郝淑雯见到这一幕，把刘峰解救出来。 刘峰看到郝淑雯，说，你怎么会在这儿？语气和神态都平和得让人惊讶。让我一下子想起来，老年闰土见到迅哥时的第一句话是，老爷…… 郝淑雯替刘峰交了一千块罚款，俩人和萧穗子小坐，刘峰坚持要给郝淑雯写个欠条。郝淑雯把欠条撕了。刘峰就没再坚持。这种心态，已经超然世事之外了，几为达人。 刘峰强大的内心来自哪里？ 在烈士陵园里，何小萍问刘峰，过得好么？ 刘峰抬了抬下巴，指向成千上万座烈士的墓碑，淡然说，那看和谁比。比他们，我好意思说不好么？ 我相信，不管是银幕内还是银幕外，对刘峰都是同情的，甚至都是怜悯的，也许还有点愤怒——为什么英雄变成了这样？ 因为，在这个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的社会，我们在衡量一个人的时候，有意无意间确立了一个标准，那就是金钱或权力。郝淑雯说，我家那位，就陪我和孩子吃了顿饭，去三亚拿地去了。看似抱怨，其实暗喜。 画外音告诉我们，后来刘峰和何小萍生活在一起了，两人并没有领结婚证，因为，对他们来说，那张纸并不重要，他们的结合，是经过几十年之后彼此重新认识彼此真正接纳后的感谢上苍的结合。老战友聚会上，他们也参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冯小刚要表现的，是俩人的淡定与平和。刘峰死过一回，何小萍疯过一回，他们被周围的人欺负过无数回，他们始终站着，他们不是悲愤地站着，他们不是讨公道地站着，他们是以自己自强不息的精神站着，他们是站着的人。 我们应该怎样对待英雄？ 秦汉以降，多数国人只崇拜胜利者，不崇拜英雄，除非这个英雄同时还是胜利者。一个没有英雄情结的民族是堕落的，一个没有英雄情结的国度是可悲的。那，我们还有希望吗？—— 有。当没收刘峰三轮车的那帮人得知他是战斗英雄时，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至少气焰低落下去了，这就是希望之所在。虽然他们并不崇拜这个英雄，但至少，对英雄是存在敬畏之心的。就如同船火儿张横在江面上打家劫舍，问宋江，是要吃馄饨还是板刀面，当得知是宋江后，倒头就拜，这就是英雄的意义。 有些人在观看这部影片时，感觉冯小刚没有把那个时代、以及那个时代中的人，所遭受的痛表现出来，感觉冯小刚故作呻吟。然而，我感觉，冯小刚拍这个电影的重点不在痛，而是经过了痛、疯、死之后，刘峰和何小萍依然保持了强大的独立人格和自尊，这是中国人最缺乏的品质。 我们没有必要纠结于英雄最后的归宿，其实，英雄可能就在我们周围的平凡人之中。可能是刘峰，可能是何小萍，也可能是你，是我。有他们在，这个民族就有希望。 冯小刚作为一个成功人士，为这些普通英雄立传，他，越来越把张艺谋和陈凯歌甩到了后面。 电影中的五个画面 说来也怪，现在回想影片，深扎脑海的画面，竟然都是关于何小萍的。 画面一：长长的军礼。刘峰向林丁丁表达爱意并拥抱了她之后，被当成臭流氓下放了。当刘峰一个人走出军营时，何小萍已经在大门口等他了，两人说了几句话，握了握手，刘峰转身走了。何小萍对着他的背影，敬了一个军礼。刘峰走出很远以后，回头一看，何小萍对着他的方向，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画面二：意味深长的微笑。文工团到高原为战士表演，独舞演员受伤，分队长让已经被排挤成服装剧务的何小萍上场，何小萍以假装发烧的方式来表达某种抗争，这种“带病坚持演出”的行为受到“高度赞扬”。何小萍这个新兵蛋子怎么可能是斗争经验丰富的文工团政委的对手？政委为了完成演出任务，陪着何小萍演完了这场戏中戏，在文工团结束演出准备返回时，政委表现出了高超的领导艺术，他先是高度肯定了何小萍的表演，然后宣布，何小萍因为某种原因，要调到某医院工作。所有人对这个决定都很诧异，何小萍本人也感到很突然，但她立即明白了，这是组织对她装病的惩罚。然后，何小萍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个微笑意味深长。 画面三：奋不顾身的一扑。何小萍作为战地护士上了前线，在护理一个全身烧伤认不出模样的十六岁战士时，突然遇到炮火袭击，临时野战病房上的砖瓦木头被轰得直往下掉，何小萍立即扑在了战士的身上。
画面四：暗夜独舞。因为立了战功被表彰，被欺负惯了的何小萍一时受不了这个刺激，“疯”了，被送进精神病院。而恰巧文工团搞慰问演出，何小萍坐在台下，看着舞台上的昔日同伴跳着她熟悉的舞蹈，一个人悄悄走出了剧场，在一片暗夜中，在空旷的草地上，何小萍翩翩起舞，为自己的内心跳了一场久违的独舞。
画面五：不完整的拥抱。何小萍和刘峰去烈士陵园为牺牲的战友扫过墓后，两人坐在火车站的长椅上等车。何小萍说，刘峰下放的头一天，她去找他，是为了得到他的一个拥抱。注意，刘峰就是因为给了林丁丁一个拥抱才被下放的。刘峰听了之后，没有说话，用他仅存的一条胳膊，给了何小萍一个不完整但铅华洗尽的拥抱。那一刹那间，音乐骤然响起，使这个不完整的拥抱变得神圣无比。那一刻，我相信，很多观众跟我一样，热泪横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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