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衣赐履按：有一次，吴国名士梅次仁采访成家皇帝公孙述。 梅次仁：老公啊…… 公孙述：放肆！哪个是你老公?！ 梅次仁：哦，不对，老公孙啊，你为什么要称帝呢？ 公孙述：朕为什么不能称帝？ 梅次仁：你看，别人称帝，甭管以前姓啥，称帝时都说自己姓刘，天下是刘家的嘛。且不说刘玄、刘秀、刘婴、刘盆子，那个王郎，非说他户口本上登记的是刘子舆，那个叫卢芳的，说他真名叫刘文伯，还找了一帮匈奴人给他作证（匈奴立卢芳为大汉皇帝）。就你一个不姓刘，姓公孙诶！ 公孙述：凭什么只有姓刘的才能当皇帝？再说，李宪不是也称帝了吗？ 梅次仁：哦对，李宪也称帝了，不过我感觉他有点二诶！ 公孙述：老实说，我也觉得李宪有点二，呵呵。我给你剧透一下，其实，是上天让我当皇帝的。 梅次仁：哦？ 公孙述：千真万确，如果我骗你，那我就不叫公孙述，改叫龟孙述！我跟你说，我之所以称帝，是因为一句谶（读如抻）言…… 公孙述是茂陵（陕西省兴平市东北）人，他老爹公孙仁也是公务员，先是在汉哀帝刘欣朝当郎官，后来升为河南（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都尉（民兵司令）。有了这层关系，公孙述当上了清水（甘肃省清水县）县长。公孙仁觉得儿子太年轻，混官场火候儿还不够，就派了手下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去给公孙述当师爷。结果，刚过了一个月，这位师爷就回来了。公孙仁问他什么情况。师爷说，天生当官的料，是不需要人教的，你这个儿子，就是这样的牛逼人物。 【不管你承不承认，老公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复姓皇帝】 不久，公孙述治理有方，声名鹊起，郡太守就让他管五个县，果然政事清明，奸人盗贼远遁，郡中人都认为他明察秋毫，有如鬼神相助。到了王莽天凤年间（公元14年至公元19年），公孙述做到导江郡（王莽把蜀郡改名为导江郡）卒正，郡府设于临邛（四川省邛崃县）。公孙大人依然以干练著称当世。  公元23年，玄汉皇帝刘玄称帝之后，各地豪杰纷纷造反，响应玄汉政府。南阳（河南省南阳市）人宗成自称虎牙将军，夺取汉中（陕西省汉中市）；商县（陕西省丹凤县）人王岑在雒县（四川省广汉市）起兵，自称定汉将军，杀死王莽庸部牧宋遵，以响应宗成。宗、王两人合兵一处，达数万人。公孙述听说之后，感到王莽的新朝快完蛋了，汉朝可能要复兴，就派人把宗成、王岑迎到成都，准备共商大计。 【以国风建国，也是莽哥的创举】 衣赐履说：“庸部牧”是个什么东东？各种注解倾向于认为，王莽把益州改成了庸部，庸部牧就是益州牧。 我们在讲王莽改制的时候，曾经参考了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阎步克先生的观点，庸部不是益州，而是王莽依据《诗经·国风》中的十四国风（不包括王风）所建立的十四个“诗国”之一，具体地点在今天的湖北省竹溪县（详见阎先生文章《诗国：王莽庸部、曹部探源》）。 我比较认同阎先生的推论，但是，王岑在四川广汉起兵，跑到湖北竹溪去杀了庸部牧宋遵，再回头与宗成联合，然后被公孙述迎到成都，总觉得太费周章。另外，如果庸部牧不是益州牧，后来公孙述起事，自命为益州牧，却没见原益州牧有什么动作，似也不妥。 总之，这个地方搞得我有点糊涂，存疑吧，好在无碍我们继续讲述。 没想到，宗成、王岑到达成都后，见什么抢什么，胡作非为，残暴蛮横。公孙述就召集郡中豪杰，对他们说： 天下不堪新朝的迫害，人心思汉，所以，一听说汉朝的将军要来，就奔走相告，夹道欢迎，但如今老百姓并没有犯法，老婆娃娃却受到凌辱，这帮货哪里是义兵，明明就是强盗！我打算守卫本郡，等待真龙天子。各位好汉，如果有人愿意跟着我干的，那就留下来，不想留下来的，我决不勉强。 英雄豪杰们都跪下磕头，异口同声说，愿效死！ 于是，公孙述派人假冒玄汉政府的使者，任命公孙述为辅汉将军，兼蜀郡（成都市）太守、益州（四川省及云南省）牧，颁发印信。公孙述选派精兵突袭宗成、王岑，砍了哥儿俩的脑袋，收编他们的部队。 公元24年，玄汉皇帝刘玄派柱功侯李宝、益州刺史李忠率军万余人，打算夺取汉中郡（陕西省汉中市）、蜀郡（四川省成都市）。这个时候，公孙述感觉自己地势险要，手下人马越来越多，就琢磨着与其投降刘玄，还不如自己当老大，于是，派老弟公孙恢，在绵竹（四川省德阳市北黄许镇）迎击，大败李宝、李忠军，威震益部。 蜀郡功曹（政府行政官）李熊对公孙述说，如今四海汹涌，匹夫匹妇都在指点江山。老大你地盘千里，是商汤、周武王的十倍（传说汤、武都是以百里之地起家的），如果抓住机会，立威树德，可成王霸之业诶。我建议更改名号，以镇抚百姓。 公孙述说，你说到我心坎儿里了。 于是，公孙述自称为蜀王，定都成都。汉人跟蛮族，全都归附。 公元25年，年初，李熊再次提出建议，这回，他鼓捣公孙述称帝。李熊说： 现在山东（崤山以东）饥馑，已经到了人吃人的地步，兵祸不断，城市一片废墟。而咱们蜀地沃野千里，土地肥沃，粮食、布匹、木材、器械，应有尽有，取之不尽。我们还有鱼盐铜银之利，江河运输之便。北面、东面，都有险可守，地方数千里，战士上百万。时机有利，我们就出兵扩大地盘；时机不利，我们也可以固守不出，专注农桑，所谓天时地利，都是成功之资。现在，你身为蜀王，名满天下，却不定名号，有志之士都在狐疑观望。因此，应该立即称帝，使远方的英雄豪杰有所依归。 公孙述说，帝王是天命所归，我只怕承当不起。 李熊说，天命无常，谁有能耐老百姓就归附谁，谁有能耐谁就可以承担天命，大王你还有什么疑虑呢！ 被李熊这么一撺掇，公孙述心中瘙痒难耐。晚上做了一梦，梦见有人对他说，八厶（读如丝）子系，十二为期。 公孙述醒来后，把梦跟老婆讲了，然后说，这个梦预示极贵，但时间有点短诶，你怎么看？ 老婆说，朝闻道，夕死尚可，何况十二！ 就在这个当口儿，恰巧有龙出现在宫殿中，夜间还有奇光闪耀，公孙述一看，这都是祥瑞啊，于是，找人在自己掌心刻了三个字：公孙帝。 【亏公孙述能想得出！呵呵】 本年（公元25年），四月，公孙述在成都即皇帝位，建立成家政府（起于成都，故号成家），年号“龙兴”，尚白色，任命李熊为大司徒，弟弟公孙光为大司马，公孙恢为大司空。 【公孙述：朕是尚白色，不过这龙袍也太特么像孝服了吧！】 公元26年，年初，公孙述派将领侯丹夺取南郑（陕西省汉中市）。又派将军任满从阆中（四川省阆中市，阆读如浪）南下，攻陷江州（巴郡郡政府所在县，重庆市），再向东占据扞关（重庆市奉节县东，扞读如汉），于是全部占有益州地区。 公元28年，年初，变民首领延岑，攻击顺阳（河南省淅川县东南）。东汉政府右将军邓禹迎击，大破延岑军（此时，邓禹已免去大司徒职务）。延岑投奔公孙述，被任命为成家政府大司马，封汝宁王。  最初，关中豪杰吕鲔（读如伟）等拥有兵众万余，不知归属，左右一看，旁边有一皇帝公孙述，得，就归附他吧。于是，不少这样的货色都投奔公孙述，都被拜为将军。公孙述集结军队数十万人，在汉中郡大量囤积粮食，在南郑修筑宫殿，建造十层高的楼船（这估计是吹牛，即使彼时有这个技术，十层高的船，想来没有可供其航行的河道），大量刻制天下州郡长官的印章，备置公卿百官。本年（公元28年）年底，公孙述派将军李育、程乌率军数万，屯驻陈仓（陕西省宝鸡市东陈仓），与吕鲔合兵，准备攻占三辅地区（大长安地区）。东汉征西大将军冯异迎击，大破成家兵团，李育、程乌逃往汉中。冯异再大破吕鲔，收降大量营寨。 这一时期，西州大将军隗嚣，数次出兵援助冯异，挫败公孙述（详见拙文《西州大将军隗嚣：凭什么和尚摸得我摸不得？》）。公孙述就想分化东汉政府和隗嚣的同盟，派使节前往隗嚣的老巢天水郡（甘肃省通渭县），打算任命隗嚣为成家政府大司空，封扶安王，使节带着印信，只要隗嚣同意，当场就可受封。可惜这个使节命不好，这一时期，隗嚣和刘秀尚处在某种蜜月期，一刀砍了使节的脑袋，还出军进击。这样，公孙述有了侧顾之忧，不再向北进攻。 公元29年，刘秀平定了燕王彭宠、永汉皇帝刘永、齐王张步，平叛了无数变民集团。 公元30年，年初，刘秀灭掉了海西王董宪、东平王庞萌，长江、淮河，山东（崤山以东）一带，所有独立政权，全部扫平。 刘秀把目光投向西北的隗嚣和西南的公孙述，想用政治手段和平解决这两方势力（隗嚣事前面已详细讲过，此处不再重复）。刘秀多次给公孙述传送书信，替他分析祸福利害。
【刘秀：没想到公孙述这龟孙也玩儿谶！】 公孙述也多次给刘秀回信，声称自己才是真命天子，有大量符命谶言为证。大概有这么几句谶言：一是“废昌帝，立公孙”，二是“帝轩辕受命，公孙氏握”。这两句意思是皇帝要换成公孙家的人了。三是“西太守，乙卯金”。这句挺有意思。西太守，就是西方的地方长官。乙卯，本来是干支纪年中的一个组合，但在这里被重新解构了，乙，被解释为“轧”，卯金则指刘（卯金刀为劉）。这句话就是说，西方的太守干掉老刘家。 此外，公孙述还说，五德之运，黄承接赤，白承接黄，汉朝是火德，红色；王莽的新朝是土德，黄色；成家是金德，而金属西方，是白色，王莽取代汉朝，我公孙述取代王莽，这是上天规定的秩序，我才是真命天子！另外，我手纹上有公孙帝三个字诶，我宫殿里飞出一条龙诶。 果然，刘秀对公孙述的说辞高度重视，亲笔写信反驳。刘秀说，谶言所说的“公孙”，是指汉宣帝，根你公孙述有个毛关系？！“代汉者当涂高”，你又怎么会是当涂高呢？别再拿你的掌纹丢人现眼了，王莽搞的这样的东西还少吗？他值得你仿效吗（指王莽的各种符瑞都是伪造的）？你并非乱臣贼子，天下大乱的时候，想当皇帝的何止你一个？你现在年龄也大了，但老婆娃娃还弱小，早点回头，可以无忧。天下神器，不是凭人力就可以争得的。还请三思。 刘秀在信封上写了“公孙皇帝”四个字。 公孙述没有答复。 衣赐履说：这个地方必须再掰斥几句。 谶言、符命这些个神神叨叨的东西，我们觉得是在鬼扯，但当时的人可不觉得诶，而且，不但王莽是靠这一套当上皇帝的，就算刘秀本人，也是玩儿谶言的高手（详见拙文《刘秀几次三番拒绝称帝，其实在等一个神秘预言》），深知这种胡说八道的巨大力量，一旦人民群众相信了，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刘秀说“废昌帝，立公孙”中的“公孙”指的是汉宣帝刘病已呢？我们在《泰山上有块巨石自己站了起来》一文中，曾经讲过，刘病已流落民间的时候，天下曾发生一系列怪事，其中一件是，上林苑一棵枯死多年、树干都折断了的柳树居然也立了起来，焕发了青春，更邪门儿的是，这棵树上的树叶被虫子咬过之后，显示五个字：公孙病已立！ 有人推测说，这些天象是有平民要当天子的预兆，特别是枯木复活，表明以前被废黜的公孙氏要复兴了。 后来，昭帝刘弗陵早夭，没有儿子，大将军霍光先是立了昌邑王刘贺为帝，后来觉得不合适，把刘贺废了，然后从民间找到刘病已，立为皇帝，是为汉宣帝。因此，所谓的公孙氏，被认为是刘病已，“公孙”，可以理解为“某公的孙子”，这“某公”，指的是刘病已的爷爷、戾太子刘据。“废昌帝，立公孙”，则可以解释为，废掉昌邑来的刘贺，立刘据的孙子刘病已为帝。
【谶是什么？两人密谋，以嘴为刀，大割韭菜！】 谶言，有几个特点，一是神秘性，二是传播性，三是变异性。越神秘越具备可传播性，传播越广就会变异越多。“公孙病已立”，到了刘秀和公孙述的年代，就产生各种各样的谶子谶孙，比如刘秀在给公孙述回信中提到的“代汉者当涂高”，也是让人一头雾水，哈哈哈。 问，这句谶言有人解开了吗？ 答，有。 问，什么时候？ 答，二百年后。 问，怎么解释的？ 答，当涂高，就是曹魏。 问，为什么？ 答，卖个关子，等我们读到三国时再详解，呵呵。 另，谶言、符命这种东西，千万不能小看，我们也不要嘲笑古人的愚昧。其实，我越来越感觉到，任何时代都有属于本时代的谶言、本时代的符命。人，只要有欲望，就有实现不了的欲望；只要有实现不了的欲望，就会求助于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那些玩意儿，就是是谶言和符命的变种。我们周围，各种大众痴迷的胡说八道，难道还少吗？呵呵。 本年（公元30年），隗嚣向公孙述称臣，联合起来对抗刘秀。 公元34年，东汉皇帝刘秀灭掉隗嚣集团，开始全力进攻成家皇帝公孙述。 【还等什么，赶紧关注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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