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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 JIN GU JU BOOK  《点滴》第五期 精彩摘编  精彩文摘 鲁迅和周瘦鹃 文 | 陈 武  凡欧美四十七家著作，国别计十有四，其中意、西、瑞典、荷兰、塞尔维亚，在中国皆属创见，所选亦多佳作。又每一篇署著者名氏，并附小像略传。用心颇为恳挚，不仅志在娱悦俗人之耳目，足为近来译事之光。惟诸篇似因陆续登载杂志，故体例未能统一。命题造语，又系用本国成语，原本固未尝有此，未免不诚。书中所收，以英国小说为最多，唯短篇小说，在英文学中，原少佳制，古尔斯密及兰姆之文，系杂著性质，于小说为不类。欧陆著作，则大抵以不易入手，故尚未能为相当之绍介；又况以国分类，而诸国不以种族次第，亦为小失。然当此淫佚文字充塞坊肆时，得此一书，俾读者知所谓哀情惨情之外，尚有更纯洁之作，则固亦昏夜之微光，鸡群之鸣鹤矣。 以上文字，是当年在教育部任职的鲁迅，审读了出版社送审的周瘦鹃《欧美名家短篇小说丛刊》后，和周作人协商后写的审读报告。这篇审读报告，最初发表于1917年11月30日《教育公报》第四年第十五期上。从这篇审读报告里，可见鲁迅对周瘦鹃这部翻译小说集的看重。 周瘦鹃《欧美名家短篇小说丛刊》 周瘦鹃的《欧美名家短篇小说丛刊》于民国六年作为“怀兰集丛书”之一种在上海中华书局出版，分上中下三卷，天笑生、天虚我生和钝根分别作了序言。天笑生在序言中肯定了周瘦鹃的文字“自有价值”。天虚我生更是对这部巨制不吝赞美之辞。钝根在序中说到周瘦鹃爱读小说时，介绍他这位朋友境况是，“室有厨，厨中皆小说。有案，案头皆小说。有床，床上皆小说。且以堆垛过高，床上之小说，尝于夜半崩坠，伤瘦鹃足，瘦鹃于是著名为小说迷。”从这段文字中，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倾一年多力量，来翻译这部《丛刊》了。该书上卷为“英吉利之部”，共收英国短篇小说十八篇。中卷分为“法兰西之部”“美利坚之部”。下卷分“俄罗斯之部”“德意志之部”等欧洲多国的短篇小说。而且在每篇小说前，还有原作者小传。通过小传，大体能了解作者的生平和这部小说的写作背景，让读者能更好地理解小说。该书一经出版，影响很大，一时有“空谷足音”之誉，也给周瘦鹃带来很大的知名度。 不仅是鲁迅，周作人对周瘦鹃也非常欣赏。1953年3月由上海出版公司出版的周作人所著《鲁迅的故家》里，有一篇《周瘦鹃》的文章，文章不长，全文如下： 关于鲁迅与周瘦鹃的事情，以前曾经有人在报上说及，因为周君所译的《欧美小说译从》三册，由出版书店送往教育部审定登记，批复甚为赞许，其时鲁迅在社会教育司任科长，这事就是他所办的。批语当初见过，已记不清了，大意对于周君采译英美以外的大陆作家的小说一点最为称赏，只是可惜不多，那时大概是民国六年夏天，《域外小说集》早已失败，不意在此书中看出类似的倾向，当不胜有空谷足音之感吧。鲁迅原来很希望他继续译下去，给新文学增加些力量，不知怎的后来周君不再见有著作出来了，直至文学研究会接编了《小说月报》，翻译欧陆特别是弱小民族作品的风气这才大兴，有许多重要的名著都介绍来到中国，但这已在五六年之后了。鲁迅自己译了很不少，如《小约翰》与《死魂灵》都很费气力，但有两三种作品，为他所最珍重，多年说要想翻译的，如芬兰乞食诗人丕威林太的短篇集，匈牙利革命诗人裴彖飞的唯一小说，名叫“绞吏之绳”的，都是德国“勒克兰姆”丛刊本，终于未曾译出，也可以说是他未完的心愿吧（在《域外小说集》后面预告中似登有目录，哪一位有那两册初印本的可以一查）。这两种文学都不是欧语统系，实在太难了，中国如有人想读那些书的，也只好利用德文，英美对于弱小民族的文学不大注意，译本殆不可得。 从这篇文章里，周作人很明白地说明了当年周瘦鹃出版《欧美小说丛刊》时，鲁迅对这部作品的看重。不久后，周作人在另一篇文章《鲁迅与清末文坛》里再次提到这个事，说到鲁迅对清末民初上海文坛的印象时，“不重视乃是事实，虽然个别也有例外，有如周瘦鹃，便相当尊重，因为所译的《欧美小说丛刊》三册中，有一册是专收英美法以外各国的作品的。这书在一九一七年出版，由中华书局送呈教育部审查注册，发到鲁迅手里去审查，他看了大为惊异”，鲁迅还把书稿“带回会馆来，同我会拟了一条称赞的评语，用部的名义发表了出去”。 据范烟桥的《中国小说史》中所记，“那一册（指英美法以外）中计收俄国四篇，德国二篇，意大利、荷兰、西班牙、瑞士、丹麦、瑞典、匈牙利、塞尔维亚、芬兰各一篇，这在当时的确是不容易的事了”。周作人在文章里所说的《欧美小说译丛》和《欧美小说丛刊》，就是周瘦鹃那本《欧美名家短篇小说丛刊》的简称。周瘦鹃的这部翻译作品，能受到鲁迅的赞誉，固然和鲁迅、周作人早年翻译的小说不算成功有关系，主要的还是鲁迅有一颗公平公正、重视人才的心。确实，勤奋的周瘦鹃，在他二十多岁年纪，就取得如此大的成就，配得上鲁迅的称赞。后来，他又把多年翻译的作品，经过整理，于1947年出版了《世界名家短篇小说全集》（全四册）。 周瘦鹃的写作，一出手就确定了他的创作方向，即适合市民大众阶层阅读的通俗文学。他发表的第一篇作品《落花怨》（1911年6月11日出版的《妇女时报》创刊号），就带有浓郁的市井小说的味儿，而同年在著名的《小说月报》上连载的八幕话剧《爱之花》，同样走的是通俗文学的路子，迎合了早期上海市民大众的阅读“口感”，同时也形成了他一生的创作风格。继《爱之花》之后，他的创作成了“井喷”之势，创作、翻译同时并举，许多大小报刊上都有他的作品发表，一时成为上海市民文化阶层的“闻人”，受到几代读者的欢迎。纵观他的小说创作，著名学者范伯群先生给其大致分为“社会讽喻”“言情婚姻”“爱国图强”和“家庭伦理”四大类。“社会讽喻”的代表作有《最后之铜元》《血》《十年守寡》《挑夫之肩》《对邻的小楼》《照相馆前的疯人》《烛影摇红》等，“言情婚姻”类的代表作有《真假爱情》《恨不相逢未嫁时》《此恨绵绵无绝期》《千钧一发》《良心》《留声机片》《喜相逢》《两度火车中》《旧恨》《柳色黄》《辛先生的心》等，“爱国图强”类的代表作有《落花怨》《行再相见》《为国牺牲》《亡国奴家里的燕子》等，“家庭伦理”类的代表作有《噫之尾声》《珠珠日记》《试探》《九华帐里》《先父的遗像》《大水中》等。他的这些成就的取得，不仅在大众读者的心目中影响深远，也受到了鲁迅等人的肯定。1936年10鲁迅等人发起成立文艺界抗日统一战线，周瘦鹃作为通俗文学的代表，也被鲁迅列名参加。周瘦鹃在《一瓣心香拜鲁迅》中还深情地说：“抗日战争初起时，鲁迅先生等发起文化工作者联合战线，共御外侮，曾派人来要我签名参加，听说人选极严，而居然垂青于我，鲁迅先生对我的看法的确很好，怎的不使我深深的感激呢？”翻译和创作通俗小说而外，周瘦鹃还创作了大量的散文小品。他的散文小品题材广泛，行文驳杂，有花草树木、园艺盆景、编辑手记、序跋题识、艺界交谊、影评戏评、时评杂感、书信日记等等涉及社会生活的多个方面。此外，周瘦鹃还是一位成就卓著的编辑出版家，前半生参与多家报刊杂志的创刊和编辑工作，著名的有《礼拜六》《紫罗兰》《半月》《紫罗花片》《乐园日报》《良友》《自由谈》《春秋》《上海画报》《紫葡萄画报》等，有的是主编，有的是主持，有的是编辑，有的是特约撰述，据统计，在1925年到1926年的某一段时间内，他同时担任五种杂志的主编，成了名副其实的名编。另外，他还写作了大量的古典诗词，著名的有《记得词》一百首和《无题》前八首、《无题》后八首等。 文学翻译家、作家 周瘦鹃 周瘦鹃一生从事文艺活动，集创、编、译于一身，在创作方面，又以散文成就最大，其中的“花木小品”“山水游记”“民俗掌故”被范伯群称为“三绝”（范伯群著《周瘦鹃论》）。而“三绝”之中，尤其对花木小品更是情有独钟，不仅写了大量的随笔小品，还成为闻名天下的盆景制作的实践者。据他在文章中透露，早在1920年代末期，他就在苏州王长河头买了一户人家的旧宅，扩展成了一个小型私家园林，从此苏州、上海两头跑，都成了他的活动基地，在苏州编报刊搞创作，在苏州制作盆栽、盆景，而早年在上海选购花木盆栽的有关书籍时，还曾巧遇过鲁迅。在《悼念鲁迅先生》一文中，他透露说：“记得三十余年前的某个春天，一抹斜阳黄澄澄地照着上海虹口施高塔路（即今之山阴路）口一家日本小书店，照在书店后半间一张矮矮的小圆桌上，照见桌旁边藤靠椅上坐着一位须眉漆黑的中年人，他那瘦削的长方脸上，满带着一种刚毅而沉着的神情。他的近旁坐着一个日本人，堆着满脸的笑正在说话。这书店是当时颇有名的内山书店，那日本人就是店主内山完造，而那位中年人呢，我一瞧就知道正是我所仰慕已久的鲁迅先生。”买有关盆栽的书而邂逅鲁迅先生，周瘦鹃自称是“三生有幸”，而此时，他还不知道鲁迅曾经大加赞赏过他的《欧美名家短篇小说丛刊》。鲁迅也偶尔玩过盆景的，他在散文集《朝花夕拾·小引》里，有这样一段话：“广州的天气热得真早，夕阳从西窗射入，逼得人只能勉强穿一件单衣。书桌上的一盆'水横枝’，是我先前没有见过的：就是一段树，只要浸在水中，枝叶便青葱得可爱。看看绿叶，编编旧稿，总算也在做一点事。”这个“水横枝”，就是盆栽之一种。鲁迅年轻的时候，动手抄过《南方草木状》《竹谱》《何首乌录》《洛阳牡丹记》等花木古籍，还打算编一本《西湖植物志》，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也描写过他家后园里的许多植物，皂荚树、桑椹、何首乌、木莲、覆盆子等，对何首乌和木莲有这样的描述：“何首乌藤和木莲藤缠络着，木莲有莲房一般的果实，何首乌有拥（臃）肿的根。”《集外集拾遗补编》一书中，有一篇记游小品《辛亥游录》，文中也写到了不少植物，其中有一段关于海州常山的描写极为生动：“沿堤有木，其叶如桑，其华五出，筒状而薄赤，有微香，碎之则臭，殆海州常山欤。”如果当时周瘦鹃能够和鲁迅相识，或许也会讨论一下盆栽制作也未可知啊。 周瘦鹃《花花草草》 1949年以后，周瘦鹃定居苏州，并自称苏州人，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盆栽、盆景的制作中去，在《花花草草·前记》中，他写道：“我是个特别爱好花草的人，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眠七八小时，或出席各种会议动笔写写文章以外，大半的时间，都为了花草而忙着。古诗人曾有'一年无事为花忙’之句，而我却即使有事，也依然要设法分出时间来，为花而忙的。”在忙花忙草忙盆景的同时，他的作品也越写越多，大部分都是和花草树木有关的小品散文，这方面的文章，也是他一生创作的重要部分。1955年6月，他在通俗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一本《花前琐记》，首印一万册，共收以种花植树盆栽为主的小品随笔三十七篇；1956年9月，在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了《花花草草》，收文三十五篇，首印二万册；1956年12月，又在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花前续记》，收文三十八篇；1958年1月，在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花前新记》，收文四十篇，附录一篇，首印六千册；1962年11月，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行云集》，收文章十九篇，附录一篇，1985年1月第二次印刷时又加印四千册；1964年3月，香港上海书局出版了《花弄影集》，1977年7月再版；1995年5月，是周瘦鹃诞辰一百周年，新华出版社出版了周瘦鹃的小女儿周全整理的《姑苏书简》，收文五十九篇，首印三千册，该书是周瘦鹃1962年至1966年在香港《文汇报》开辟的“姑苏书简”专栏，书名由著名民主人士雷洁琼题写，邓伟志、贾植芳分别作了序言，周全女士的文章《我的父亲》一文附在书末。周瘦鹃一生钟情“紫罗兰”（周吟萍），他们的恋情要从周瘦鹃在民立中学任教时说起：在一次到务本女校观看演出时，周瘦鹃对参与演出的少女周吟萍产生了爱慕之情，在书信往还中，开始热恋。但周吟萍出身大户人家，其父母坚决反对他们的恋爱，加上女方自幼定有婚约，使他们有情人无法成为眷属。周瘦鹃苦苦相恋，使他“一生低首紫罗兰”，并为其写了无数诗词文章，《紫罗兰》《紫兰花片》等杂志、作品集《紫兰芽》《紫兰小谱》和书斋“紫罗小筑”、园中的“紫兰台”等，都是这场苦恋的产物。《爱的供状》和《记得词》一百首，更是这场恋情的心血之作。这套八本“周瘦鹃自编精品集”，依据的就是上述各书的版本。另外，《姑苏书简》和《爱的供状》虽然不是作者生前“自编”，但也出自作者的创作，为统一格式，也权当“自编”论，这是需要向读者说明的。 （本文系《周瘦鹃自编精品集》[广陵书社2019年版]编后记）   本 期 目 录   参考以上目录， 欢迎大家在评论区留下您想看的文章， 我们会根据读者需求， 决定下期发布的文章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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