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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大学 王斌
我承认，是二叔的装潢队改变了我的命运，因为在北京我认识了陈雨璇。我们两个都是高考失意者，又对大学有着无限眷恋。 装修完陈雨璇那套出租房后我们就成了朋友。她让我叫她姐姐，我不叫，她就拿出身份证让我看。于是，在北京这座陌生的城市我有了一位比我大两岁的姐姐。陈雨璇知道我去年参加了大学考试之后，就让我陪她温习高中课程，准备参加第二年的成人高考。当然，她出的陪读费让我无法拒绝。 我惊讶陈雨璇的多面，洗衣做饭、煮咖啡、调制饮料，样样精通。最让我赞叹的是她的时尚和漂亮，素面朝天时是出水芙蓉，轻施粉黛时如鲜花绽放，每一身装束都是那样光彩夺目。陈雨璇让我自惭行秽，尽管每天去她那里时我都要精心装束一番，可我在她跟前始终有一种自卑感。陈雨璇的大学梦是我最感兴趣的，因为我曾经也有美好的大学梦。正是基于这一点，也为了掩饰我的自卑，在一个月后，我终于没有忍住，给她说出了我的密秘。 那是个很美的夏夜，陪她做完功课后我们去纳凉。北京的夜晚流光溢彩，霓虹满目。灯光印在她身上，美得无与仑比。 陈雨璇说：“小武，和你认识是老天的安排。不然，两个落榜的人不会走在一起。” 我说：“是的，这可能就是缘份吧。不过你太优秀，在我的印象中，大都市的女生很少有像你这样的。” 陈雨璇说：“我爸爸推崇美式教育，我很小的时候就成为他教育方式的实验品。所以现在很庆幸，我已是这种教育方式的受益者。” 我看着她，想了好半天才下定了决心，说：“有件事我瞒你很久了，在心里一直憋得慌。本来我考上了这里的清华大学，但家里实在太穷了，负担不起学费，我只好出来打工。录取通知书我带在身边，想起我的大学，我就拿出来看一看。” 陈雨璇刹那间睁大了双眼，大喊：“天，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吧。” 我说：“你是我北京唯一的朋友，我怎么可能骗你？” 陈雨璇看到我录取通知书那天傍晚兴奋地跳起来，带着我去看了清华大学，疯玩了一个通宵。那天晚上，我答应陈雨璇做她的家庭老师。 那以后，我潇洒了很多。不是因为我从事两份工作可以挣更多的钱，而是我感觉到自己的价值。我感到陈雨璇对我越来越好。她经常包装我，从头到脚，从发型到饰物，再到教我标准的北京话。二叔他们惊叹我的变化。他们说我不像漂流的打工者，而像一个帅气的影视明星。 陈雨璇看上去很快乐，学习更加勤奋。相处时间久了，我发现她眼睛就像两只炽热的火球。我心里也有一种甜甜美好的感觉，一天不见她就像丢了魂似的。 很快，这种感觉又附加上了一种沉沉的压力。 那天晚上，我再一次去陈雨璇那里的时候，一位身体健壮的中年人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中年人说：“你好小武。我是雨璇的爸爸，你的事我听雨璇说了。你们农家子弟有一种坚韧不拔的向上精神，这是我家雨璇所不具备的。雨璇以前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尽管我推崇美国的教育方法，她也努力的身入其中，但仍旧没有考上大学。现在，她已过了二十一岁生日，白天除过在学校复读以外，晚上就在这里继续用功。对于雨璇我放心，又不放心，因为我为她创造的环境一方面培养了她独立的性格，一方面也赠与她孤独与寂寞。不过很庆幸，现在有了你这样的同龄人。对于你因为贫穷不能继续深造我表示深深的同情。不过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只要有才华并有一颗上进的心，一定会成功的。这个世界有很多人不是缺少才华和美德，而是缺少一些必要的帮助。我不想让你这块璞玉埋没，所以我答应玉璇助你完成心愿。只要你明年能再次考上清华大学，那么你所有的学习费用和生活费将由我全权负责。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必须辅导雨璇也考上大学，她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同意，就请在这两份协议上签字。你考上清华大学的时候，也就是协议正式生效的时候，到时自有律师找你。你不用感激我，因为我的资助是有条件的，如果你没有信心达到我的要求，那么你可以不答应。” 幸福来得如此之快！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颤抖着双手，在一种幸福的晕眩中看完协议书签了字。因为在我和陈雨璇的接触的日子里，我感到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她缺少的只是一种必要的助力和参照物，所以我有信心帮助她实现大学梦。 那以后我们学习更加刻苦，每天过得轻松而快乐。也是从那时起，我发现陈雨璇话开始少了，也很少带我出去逛街，只是狠命地学习。我理解，她是想挣口气，不然就算我考上清华也是白搭。 时间一晃就到了春节。在浓浓的年夜饭里，我让爸爸叫来了二叔和本家几位叔伯，然后郑重地讲了那份协议的事情。所有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讨论得非常热烈，爸爸看完协议之后对我说：“小武，陈雨璇的爸爸或许是你这一生中的贵人，这次也是你实现大学梦最好的机会。过了这个年你就二十了，是大人了，所以这件事情由你做主。你不管做什么决定爸爸和你二叔都支持你。” 那次的大年三十注定让我难忘。我告诉爸爸我想试一下，因为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什么也不会损失，而且有相当可观的一笔家教费。更何况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人生能有几回搏，我想再挑战一下自己。那天晚上，因为我的这个决定，家里的温馨快乐达到极至，所有人都很兴奋。二叔做出了一个十分重大的决定。本来，他的装潢队在北京的工作已接近尾声，结束后将再一次移走他地，而因为我的神圣事业，他决定留在北京继续找活。 我非常感激二叔，也很惭愧。因为还有重要的一点我对谁也没有说，那就是我非常怀念和陈雨璇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想再次和她在一起。我知道我完了，但我说服不了自己。 我开始梦见陈雨璇孤零零地呆在出租房里的情景，梦见和她走在北京美丽的夜景中。在接到陈雨璇几次电话之后，我心急如焚。过年的那十多天是所有人最快乐的日子，对我来说却是一种煎熬。好不容易熬过了正月十五，我和二叔的装潢队又一次来到了北京。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感觉北京的太阳好像温暖了许多。我的话越来越多，干起活来总有使不完的劲。每每和陈雨璇在一起学习，也感觉那些又深又难的题目简单了许多，我们几乎迎任而解。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我们两人在金秋十月送走了高考。 这时候我遇到了一个难题。二叔在天津找到了活。虽然离北京不是太远，但想见陈雨璇一面就没有那么容容易了。陈雨璇不让我走，她要我留在北京。我虽深深喜欢着陈雨璇，但是我非常清醒，我知道我和她是不可能的。最起码，在那份协议没有生效之前，在我的清华梦没有实现之前，我还是一只丑小鸭，没有喜欢陈雨璇的权利。 就让这段美好的感情深深留到心灵深处吧。 走的那天，陈雨璇紧紧抱住我，疯了一般在我脸上狂吻，泪珠一滴滴落在我脸上。她让我叫她姐。我就叫，叫得泪如雨下。 在天津，我魂不守舍，每天都想念着陈雨璇。但我是清醒的，每天拼命地做事，想借此忘掉她。两个月后，家乡传来信息，我再次被清华大学录取。我们装潢队所有成员激动得要死！那天他们没有上班，个个喝得烂醉如泥。 我第一件事就是给陈雨璇打电话。很意外，她的电话已经停机。当我赶到陈雨璇那时，早已人去屋空。我急得发疯，无奈之下走进了当地派出所，但民警让我等待。 陈雨璇消失了！象一滴水珠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发生的事情更让我震惊。 我走进清华大学一周后，校方突然给我送来一件贵重的信件，说是一名女子送来的，并叮嘱他们一定要亲手交到我手里。我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当我回到寝室拆开时，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几年前陈雨璇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封信：
小武你好： 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姐姐己离开北京了。 见你第一面时我就喜欢上了你，所以出高价让你陪读，把你留在了我的身边。你后来告诉我，你考上清华大学，但因为家里太穷又不能如愿的时候，我非常震惊，因为你和我的遭遇惊人的相似。我考上清华大学的时候才十八岁，但同样是因为贫穷让我与清华大学擦肩而过。我不甘心，就跑出了那个贫穷的小山村，离开了爸爸妈妈。来北京之后我非常无助，只好用自己的青春和身体一边挣钱，一边圆我的大学梦，但没想到一年比一年考得差。在北京这几年我非常孤独寂寞，但在那个圈子里我认识了很多好人，也认识了一些有地位的人，他们给过我很多帮助。而你，是给我最大快乐的人。我爱上你之后，曾梦想着和你双宿双飞，帮你完成学业，但万万没想到我查出自己得了艾滋病。绝望以后，我知道自己的大学梦彻底破灭了，更不配得到你的爱。但我不想失去自己唯一的一次爱情，就请你做我的家教，以一起考大学为由长厢厮守。近两年来，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我对你的爱是真的。我这样做没有丝毫的歹意，无非是想和你多待一些日子。在你报到之后，我去偷偷看了你，也最后一次看了我的大学。我以你的名字开了银行帐户，上面有二十万元，密码是你的生日。希望能帮你完成学业。 爱你的姐姐：陈雨璇
我号啕大哭! 两个人的大学开始了！
 作者简介： 王斌，笔名：独孤九剑，1971年出生，陕西陇县人，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北方文学》《四川文学》《小说月刊》《百花园》等全国数十家报刊。入选冰心儿童图书奖获奖系列从书、《世界华文武侠微型小说精选》《中国最美小小说文丛》《陕西二十年小小说精典》等多家选本及高中、初中语文试卷。曾多次获全国微型小说选评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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