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庐隐,她的情感经历比小说更精彩 庐隐(1898—1934),原名黄淑仪,又名黄英,福建闽侯人,父亲是举人。她出生时,恰逢外祖母去世,母亲从此视她为“不祥的小生物”。 父亲突然病故后,寡母带着庐隐兄妹五个来到北京,寄居在舅父的屋檐下。家庭的歧视、冷落严重地伤害了庐隐幼小的心灵。她在“没有爱,没有希望,只有怨恨”中度过了灰色的童年。 17岁的庐隐已出落成大姑娘了。但她长相平平,她自嘲为“短小精悍”。已是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同住的姨母家来了位亲戚叫林鸿俊,林曾在日本留学,因父病回国,在北京逗留期间,与庐隐相识并订婚约。 1919年秋庐隐报考北平女子高等师范,因错过考期在国文专修科旁听。一学期后因成绩优异与同为旁听生的苏雪林一起转为正班生。 受“五·四”新思潮的影响,学生们的思想十分活跃。庐隐被推选为学生会干事、福建同乡会代表,与学生会主席王世瑛、陈定秀和程俊英三人年龄相仿,志趣相投。四个人自制统一服饰,上着灰线套衫,下穿花边黑绸裙,颇有游侠味。四个人出入相随,形影不离。一时,“四公子”雅号传遍校内外。 1919年初冬,庐隐在北京学界福建同乡会成立大会上,结识了郑振铎、郭梦良等人。郭梦良时为北京大学哲学门的学生,在北京学联兼职。这次同乡会上,大家决定创办《闽潮》杂志,由郭梦良任编辑部主任,庐隐是编辑。他们由此相识、相知、相爱起来。 郭梦良(1897—1925)是个性格沉稳、有思想、有大志的青年。在频繁的接触中,郭梦良向庐隐坦言,他是有家室的人,20岁时父母包办成婚,与妻子谈不上爱情。他是新婚一月后才入北大的。 庐隐陷入两难的困境:一边是已订婚的林鸿俊,一边是有妇之夫郭梦良。她小说《海滨故人》,以“四公子”为原型,尽情宣泄了她的彷徨、苦闷:“青年男女,好像一朵含苞未放的玫瑰花,美丽的颜色足以安慰自己,诱惑别人……但是等到花残了,叶枯了,人家弃置,自己憎厌,花木不能躲过时间空间的支配,人类也是如此……恋爱不也是一样吗?不是和演剧般,到结局无论悲喜,总是空的呀!并且爱恋的花,总是衬着苦恼的叶子,如何跳出这可怕的圈套,清静一辈子呢?” 庐隐曾想离开郭梦良,可又禁不住他的一往情深。 这边二人感情突飞猛进,那边林鸿俊已从北京工业专科学校毕业,到山东糖厂当了一名工程师。他写信要求即将毕业的庐隐兑现婚约,庐隐却在回信中要求退婚。林鸿俊一气之下,随即与糖厂老板的女儿缔结姻缘。 1922年夏庐隐在上海与郭梦良以“同室”的名义结婚。这一惊人之举震动了文坛乃至社会。 然而,新婚的欢乐是短暂的。婚后,庐隐与郭梦良遵郭父之命回福建老家探亲,与郭的妻子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自尊心极强的庐隐这才体会到“做小”的尴尬和卑微。 庐隐与郭梦良又回到上海。郭梦良忙于自己的事业,创办上海自治学院,研究人生哲学,编辑《人生观大论战》。是时女儿出世了。 厄运接踵而来,郭梦良本就有肺病,由于积劳成疾,一病不起,于1925年10月6日撒手人寰,把10个月的女儿郭薇萱留给了庐隐。面对灭顶之灾,庐隐硬撑着把郭的灵柩护送回福建,与郭的父母及前妻一起过了8个月。她揽镜自怜:“我常自笑人类痴愚,喜作茧自缚,而我之愚更甚于一切人类。” 1928年9月30日,庐隐的挚友石评梅因脑炎逝世于协和医院。为了纪念她,庐隐于1931年写下长篇小说《象牙戒指》,在讲述石评梅情爱传奇的同时,也融入了自己的新恋情——与李唯建的交往。“从前我是决意把自己变成一股静波一直向死的渊里流去,而现在我觉得这是太愚笨的勾当。这一池死水,我要把它变活,兴风作浪。” 李唯建小庐隐9岁,是清华学生和并不出名的诗人。据李唯建在书信中回忆:“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经北大林宰平教授介绍,认识了女作家庐隐,相谈投契。庐隐在城中教书,我住清华园。结识庐隐后,庐隐考虑较多,她心潮澎湃,某夜寄我血书一封,表明内心。经我多方劝慰,心绪渐宁,决心生死相从。” 从1929年春天到1930年春天,自称“冷鸥”的庐隐与自称“异云”的李唯建,用68封来往书信,记录了他们“兴风作浪”的情感经历。这些情书,后来取名《云鸥情书集》,于1931年由神州国光社出版。 从书信中看,两人的感情路线是这样的: 李唯建了解庐隐的坎坷经历后,给予她极大同情,“同情心太大太深,便变为伟大纯洁的爱了”。随着两个人心灵探索的步步深入,李唯建大胆表白:“我愿你把你心灵的一切都交给我,我虽是弱者,但担负你的一切我敢自夸是有余的!”接下来更是顶礼膜拜:“你是我的宗教,我信任你,崇拜你,你是我的寄托。”面对李唯建的步步紧逼,已经有过两段婚恋经历的庐隐先是婉拒,后是疑虑,最终不顾一切:“请你用伟大的同情来抚慰我吧!” 1930年8月,庐隐宣布与李唯建结婚。她毅然辞去教职,带着“小丈夫”和女儿郭薇萱东渡日本。用庐隐自传中的话说:“什么礼教,什么社会的讥弹,都从我手里打得粉碎了。我们洒然地离开,宣告了以真情为基础的结合,翱翔于蓬莱仙境,从此以后,我的笔调也跟着改变。” 然而现实仍然那么残酷。1907年出生于四川成都的李唯建,早年丧母,潜意识中一直渴望“一个好的有力量的乳母”。在他眼里,比自己年长9岁的庐隐与其说是妻子,不如说是奶妈和保姆。 婚后仅仅几个月,一家三口便迫于经济压力回到国内,住在杭州西湖。半年后,庐隐生育了小名“贝贝”的第二个女儿李瀛仙。 为了养家,庐隐生完孩子不到两个月,就去上海工部局女子中学当国文教员,一家人由杭州迁居于上海愚园路愚园坊20号。 1934年5月13日,第三次临产的庐隐,为了节省费用在自家弄堂的小屋里分娩。当她分娩力竭时,子宫破裂导致大出血,等李唯建意识到事态严重将她转送医院时,已经抢救不及。据苏雪林回忆,庐隐生活拮据,“为节省费用没有进医院,仅以十数元代价雇一助产士来家伺候,以手术欠佳,流血不止,送入医院,终于不救。” 庐隐的死,是中国文人的悲哀。这位年仅36岁就创作出4部中长篇小说和60多篇短篇小说的高产女作家,以这样极其悲惨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庐隐离世,李唯建悲痛欲绝,已不能作为。庐隐的后事由舒新城、刘大杰操办,葬于上海公墓。 27岁的李唯建贫穷之极,无力抚养两个女儿。舒新城又出面,邀请庐隐的生前好友把庐隐的哥哥黄勤请到上海,将郭薇萱交给黄勤抚养,庐隐的著作版权也归她所有。 庐隐周年,李唯建写《忆庐隐》追怀,70岁时又作自传体长诗《吟怀篇》回忆与庐隐恋爱、生活的往事。“冷鸥空留逐波影,异云徒伤变幻性。” 庐隐这朵“五·四”文坛上的奇葩凋谢了,诗人李唯建也自此在文坛上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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