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金庸小说里诸多的草根英雄中，我认为最成功的就是洪七公他老人家了。 因为他身上有我最喜欢的三个特点： 一、好吃，什么人间绝味都想尝尝咸淡； 二、豁达，身为乞丐，自然比普通人更容易看到人间冷暖； 三、正气，带着绝世武功嘻哈一生，所杀者寥寥，但都是大奸大恶之徒。 尤其是第一点，老人家一出场就是为了一只叫花鸡，且大喇喇地说：“把鸡屁股留给我。”当时郭靖黄蓉都懵了，好在黄蓉看了他一番，动了心思，不但赏了老叫花鸡屁股，还给了他一整只鸡，这才引出了拜师学艺，少侠变大侠的精彩纷呈。  然而“历史”总是充满无数可能的，武侠小说里的“历史”也是历史。 小时候我总羡慕洪七公的口福和黄蓉的厨艺，等成年后再看时，脑子里却想起专属于成年人之间才有的问题： 如果黄蓉只是个一般民家女子，看不出洪七公的不凡和身份，是不是就不会给他鸡吃呢？ 如果洪七公只是一个普通叫花子，那他凭什么敢理直气壮地说： “把鸡屁股给我”？  “探店散仙”为哪般 早就听说一些城市去年就流行起一拨“探店群”，这帮人都有一个共同特征： 据说“粉丝”多、据说都自带“流量”。 主要“阵地”基本集中在某音和某手上，从一三五到二四六，每天都能看到各位美食达人们在城市的各个烧烤店和小吃摊左手拿着“老雪”、右手撸着串，一边喷着唾沫星子一边对着手机跟网民点评： 这菜不错，没毛病！ 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按说这事本来也没毛病，问题却出在店家自己身上—— 我让你给我做“宣传”了吗？ 我原以为美食类的探店一般都是有偿服务的，比如北京台的几档美食频道都会先行过去找店家打探仔细： “您这要不要做一下宣传，我这费用不高，另外录制的时候那顿饭也算在宣传费里。”店家们也会根据节目人气高低来衡量决定合不合作。播出之后，节目组会寄一段视频资料给店家，店家也会拿来在店内反复播放。你情我愿，皆大欢喜。这是“正经”流程。 我曾问过美食频道的主编： “你们会提前跟人家说你们要做宣传吗？” 人家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的眼神瞅我： “我不说那我去干嘛？”…… 所以经过专业人士的解读，我对“探店”是持正常看法的，可当我看到好几次网友，尤其是店家爆料在经营过程中遇到的“探店事故”时又有些不解，比如有的人进了店不说是干什么的，如寻常食客一样点上好酒好菜一通大吃大喝，等吃完了叫来店家说： “你好，我是探店网红，有粉丝百万，现在在给你家店做宣传，经过我的宣传你的生意会十分红火，所以这单就免了吧！”  网传过几次这种“探店事故”，大多数都选择息事宁人，只有少数不识抬举的店家认死理： “我家本小利薄，也没心情请谁来做宣传，所以你最好把账结了。” 遇到这种情况，大多也都走一遍标准流程： “网红”反复言说，然后出具自己视频粉丝量页面证明自己的货真价实，“劝说无果”后开始沉下脸扬言结账可以，但一定会在自己平台上曝光店家，请“好自为之”…… 得益于我国法制建设的愈发完善和普法意识的深入群众，最后还是以“网红”自掏腰包或打电话请朋友来帮忙付账，才躲过了尴尬和“硬核教育”。   “人间不堪”如重山 上周有条热搜，内容是哈尔滨一对经营餐厅的夫妻因为生意做不下去抱头痛哭，因为疫情，当地管制严禁堂食，外卖量又少，所以举步维艰。 这条热搜当天就被撤下来了。  我也能理解，越是寒冬，大家越是多愿意看些“缅怀”和“激励”，对于“人间真实”或多或少总有些抵触。就像昨天我讲到“张同学”的视频和“农村题材”一样： 重压之下的都市人逃不脱卡在脖子上的桎梏，干脆沉浸在短暂的田园风光里以求自我调节，未尝不是好事——能让人们安分守己的“解压”方式都值得提倡，包括“美食”。 那么对于餐饮这些备受打击的民生行业来说，又该怎么解压呢？ 大概没几个人能为他们想过这些问题，对于更多人来说，喜欢的是“探店网红”们镜头里呈现的人间繁华和美味佳肴，摒弃的是“探店网红”们镜头外的尘世萧瑟和人间不堪。 店家们也清楚，反正“洪七公”是盼不来的，倒是“探店网红”们时不时地出现，或叫上几瓶好酒几盘好菜，然后大咧咧地吃饱喝足后说一声： “我有粉丝百万，吃这一顿是为了给你做宣传。你可要仔细了。” 事情这么顺下来，我旁观半晌，忽然从古书中找到了对这类人的精准称呼： “破落户”。 远如东京汴梁城里的“没毛大虫牛二”，近如“探店吃饭流量网红”，都属于“破落户”一类。但如今时代不同了，对于这种同样身处底层把眼光盯在苦命人身上的“网红”，我更愿意称他们为“散仙”。 “散仙”者，非僧非道，自学成才，成了气候也没有位列仙班，却能东游蓬莱西行昆仑，看着逍遥好不自在。 至于香火供奉，虽然不能像“正神”那样建庙祭祀，但今天张家吃瓜，明天李家喝茶。“正神”们不屑或不愿去的地方都是“散仙”们常游之处。他们同样也不敢去“正神”所在之地，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 一来“法力”不够，怕徒惹笑话，二来不自量力的话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因此“散仙”常隐藏肉身，你说不清他们有多少信徒多少死忠，也说不清他们有多少“家人”多少“老铁”，总觉得他们天天吃喝玩乐好不自在快活，甚至心里还常有期盼和遐想： 莫不是身怀盖世神功，哪里有这等潇洒惬意？不行，要盼着他们济世救民，救我出水火。 可等他们真的现了“真身”时人们才会失望地发现： 这不就是老人们常说的“该（街）溜子吗？” 再仔细想想更加恍然： 如此神通，为什么不去大饭店大酒店“探上一探”，反而总对小本买卖这么上心？可能“散仙”们心里也清楚—— 说到底，我就是个混混。 结 语 小说里的洪七公不但好吃，还是位大侠。 这就是武侠带给孩子和中二者的快乐： 正因为现实里没有这样的人，所以才格外珍惜小说塑造出的英雄好汉。英雄好汉不但能行侠仗义，还能吃能喝。 可惜我们都很清楚，世上行侠仗义的少，能吃能喝的多。 大家也都很清楚，这个世上没有身怀绝世武功能除魔卫道的侠丐，只有各种“乞丐”。 “洪七公”不常有而“乞丐”常在。 只是赶上了寒冬，“乞丐”们摇身一变成了“散仙”，却依然只有“流量”，没有神功。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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