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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血肉养活诗歌的诗人

 你的名字叫流云 2021-12-17



妙华写意

2021-12-16 07:30中小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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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淮南矿区,有一处较大面积的水域,构成了煤城一处独特的风景。有人把它叫做矿山的湖,有人把它夸张为矿山的海,诗人们却说它像一滴晶莹的泪,滴落在煤城的掌心,其实,它就是一处塌陷区,是地底下的煤被掏空后,地表自然下陷,形成的湖泊。因湖中常常能垂钓到老鳖,所以,矿山人又习惯称它为老鳖塘。湖中不仅鱼虾肥美,湖面上也常会有各色水鸟划过水面,自由飞翔。附近的矿工们经常在工休日来到湖边垂钓或游玩。特别是盛夏时节湖面上总会有清凉的微风吹过,一阵阵微风,给煤城带来了清凉和爽快,它就像是一一个巨大的液体空调,调节着城市的气候,深得矿工喜爱,也为矿区凭添了一处美妙的风景。

以上的这段文字,目的还是为了引出本文的主角——矿区青年诗人孙准田。他就居住在距离湖水一步之遥的水边,真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为了写好这篇短评,我曾在今年莺飞草长、湖波荡漾的三月,专程去拜访过淮田。就在他那间低矮狭小,经常浸润着湖面微风的小屋里,我与他一见如故,很自然地谈及了他的生活和创作,谈得更多的还是他下岗以后生活上遇到的种种考验。下岗后的他几乎完全靠摆一处小地滩来养家糊口。他留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每天门一开就必须挣到能维持一家三口人生活的费用。”我问他:“诗歌呢?诗歌还怎么写呢?”

诗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写,在夜晚,我会成为另一个,一个与生意毫不相干的人,一个纯粹的诗人,那才是我的精神世界。在今天除了真正的诗人,谁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几乎品出了其中的滋味,但做起来该是多么难呀!我不禁感慨万千,诗人就是诗人,这就是一个中国业余诗人的情怀!

我与淮田越谈越入境,不觉已到中午时分,淮田执意要我留下喝一杯水酒,我本好酒,但考虑到他的生活状况,不忍心让他破费。淮田几乎早已看出了我那点心事,把早就备好的酒菜端将上来。喝酒的过程不需细述。我说明了此次的来意:按《银河》编辑部的要求,想对他十几年来的诗歌创作做一个较全面的评述。淮田稍作思考后说:“过去写的作品都不是太满意,最近创作了一组诗歌,有一些新的探索,要谈就谈一谈这组诗歌。”我当然愿意走捷径,一则省去了翻阅十余年报刊的苦劳,二则能集中笔墨写这组诗歌的精彩华章。

孙淮田这组诗的标题是《野啸》,读过之后,我感觉到他的诗风确实变了,可以说与过去判若两人,大大提高了一步。特别是在语言上,更注重语言自身的效应,接近一种平淡无华的口语话的语境,其诗句的内涵更接近生命的本真。在题材上,也从过去单一写煤矿生活、低层平民生活的表象中走出,在更大更广阔的视野里,追寻更深层的人生哲理,用更丰富更复杂的艺术视角,关注生命在常态下的本质意义。或者说用更冷静的目光,拉长了生活的长镜头,把诗和诗人都自行推上了自然的大舞台。诗人在一次又一次拥抱大自然后获得了灵感。

先来感受《秋野》给我们带来的视觉冲击和心灵的冲击:“秋深了,狼追赶着风,满山遍野的茅草,追赶着狼,向遥远的深秋奔跑,没有陷阱,只有天高地广的苍凉,像海浪,哗啦

啦地响成一片,像沉默后爆发的我,我是它喉咙里窜出的,一匹狼”。像《秋野》这样风格与语言的诗歌,在淮田过去的创作中很少出现过。我们仿佛看见诗人就像一匹被城市关闭了很久的野狼,在深秋的某一个夜晚,突然冲击出了城市珊栏的围困,带着原始的野性与冲击回到了山野之中,仿佛听到了那一声压抑了太久的天性的野啸,那么纵情、奔放、抒情,所以诗人才感到自己是“它喉咙里窜出的一匹狼”。

在另一首题为《一朵野花》的诗中,诗人多愁善感的情绪,被山村里一个身材单薄的背柴的小女孩所打动。

请读这样的句子:“夕阳这么大,你那么小,你能背得动吗”?是啊,你能背得动吗?背不动就不背了吧!能背得动的人他又需要来背吗?淮田,你为什么要把美丽壮观的夕阳,写得这样沉重、这么苦涩呢?!

同样让诗人动情的还有山林里的“野果”,甚至于“一枚野果的喊叫”,“一枚从山顶上才下来的野太阳”的喊叫,一枚让蓝天更蓝、绿水更绿的喊叫,一枚带着清野的香袭、洗涤我们体内污染与疲惫的喊叫,一枚“献给我热爱的城市,让它在夜晚静下来,听灯红酒绿肠胃的喊叫”。被啤酒泡沫与酒肉充塞得快要冒油的城市,你听到了那一声清瘦山果的喊叫了吗?你听到那一声天然去雕饰的声音了吗?他就站在那越来越小的领地上,坚守着,并等待着你的回音。

孙淮田在这组诗中,还有两首关注鸟类命运的小诗。一首是《冷极的冬天》,写的是一只天鹅的命运。这类题材的作品虽不算新鲜,但淮田笔下的天鹅之死却与众不同:“洁白,高贵,纤尘不染的,天鹅死了,它的叫声仍在积雪的山项,盘旋,冷极的冬天,雪下了三尺三,人们围着小火炉,望着锅里的天鹅仍在火焰上,鸣叫”。这是一声多么凄惨悲凉的鸣叫,难道这只是诗人才能听到的鸣叫吗?准备下筷的美食家们,小心点吧,听听天空中还有什么样的鸣叫在蹄血、悲鸣!

另一首是《真正的猎手》:“我拿着弹弓,去林子里打鸟,小时候做了,小小的刽子手,也不知道,当我会飞的时候,当我学会了在另一个林子里唱歌的时候,我也提心吊胆,处处防御,暗中飞来的子弹,但,枪声过后,我看见有人在梳理,我受伤后的羽毛,我触摸到,鸟在枪口里种下的,绿叶和花朵,鸟啊,在人面前,你是真正的猎手”。完整地抄下这首诗,是为了让读者能够整体地把握诗人的情感历程,特别是在诗的结尾一段,诗人所要表达的哲学意味的思考和批判因为“鸟在枪口里种下的,绿叶和花朵”,鸟用自己仅有的那么几滴鲜血,也捕猎到了刽子手的良知与觉醒。

在关注鸟们命运的同时,诗人仍将诗的视角对准了山林里的人与树,孙淮田凭着诗人细腻的情感和敏感的才思,抓住了山林里一位护林老人的生活和劳作状态,描述了他原始的纯朴与孤独:“一脸黄土,一头茅草,走来走去的树,是一双脚和寂静的劳作,孤独的一间茅屋,守着一片大山,像一个孩子,捧着一对乳房,他透明的叶片,与遥远的灯火,无缘”。诗人在诗中把大山比作乳房,把老人比作孩子,其视点是相当独到的。

他写山里的《一棵树》:“一棵树走在寒冷中,风撕去它的叶子/撕不去它体内的鸟……这些诗句相当新颖别致。此外,组诗中还有《一枚苹果》、《山南之南》等篇什,都从不同的视角,表达了诗人对自然的关爱及人文情怀,在自然、历史与现实的交叉中,实践着新的诗意美学追求。淮田写了很多的好诗,这篇短评里赏析的这组诗尚不足淮田整个创作的冰山一角,就其思想情感而言它只是诗人极小的一个范围,或者说是诗人整个创作长河中的一小段流程。淮田下岗之后,仍用坚韧不拔的精神倾心于诗歌,我的笔触尚未完全深入到他更深的精神世界中去。老诗人曾卓讲过一句几乎可以鼓励全世界诗人的著名格言:“诗无法养活诗人时,诗人就用自己的血肉养活诗。”

矿区诗人孙淮田正是用自己的心灵与血肉喂养着营养不良的诗歌。最后,我还想把思绪拉回到开头所描写的矿山的湖,塌陷区老鳖塘上来。我想:为什么淮南矿区会出现这么多的诗人,是否因为有了这一方湖水灵性的滋润?

(本文选自《抚摸天空》李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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