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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秦文学】杨书文:【雪灾 ​】(散文)

 三秦文学 2021-12-17

本期编辑:裴  雄 文

总      编:鱼儿姐姐

雪  灾 
 文/杨书文

连续飘撒了两场小雪。

寒潮也紧随而来,早晨的气温低到了零下三十度左右。

我问小外孙,下雪好吗?他说,好!我问,为什么?他说,可以堆雪人,还可以和小朋友打雪仗。

我问,你知道下雪有时候也不好吗?他说,不知道。

我的心里想的是那年的那场雪,那场刻骨铭心的雪!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1977年的10月10日。锡林郭勒草原上的一场大雪,整整下了一天。到傍晚时,我们机关所在地西乌珠穆沁旗巴彦乌拉镇,降雪的深度,应该在40毫米左右。

那天,机关组织学习了一天。当时,大家对这场雪谁也没在乎。因为在草原上下雪,实在正常。

其实,我们忽视了两件事。一是,我们来到草原上,听说过白灾,但没有没有亲身经历过白灾的厉害。二是,这场雪下得早。草原上正是草黄叶落的深秋时节,令人措手不及。

多年后,内蒙某高校学者评论这场雪灾时,有如下评论:

“1977年的特大雪灾,全盟损失2/3牲畜。为什么1977年的特大雪灾损失这么大?根据调查,得出如下结论:第一,灾情严重。这场雪灾被称为“百年不遇”,现在牧民都称“铁灾”。降雪厚度大,全盟范围一般在40公分以上,锡林浩特市(当时的阿巴哈纳尔旗)最厚的地区达到58公分。而当时锡林郭勒盟牧草的高度只有20-30公分,积雪的厚度远远超过牧草的高度,而且由于气温骤降,水变冰,雪变冰,后来马群都刨不动。由于没有饲草,牲畜大量死亡。第二,当时牧民在秋季草场,没有任何防范准备。”

第二天,我随局长驱车前往所属的牧场查看灾情。

天晴了。阳光下是茫茫的雪原,闪着冷冷的寒光。在视线可及的旷野上看不到往日的畜群。静极了。耳边听到的,只有我们乘坐的212吉普车的马达的声响。

雪后的草原上,还没来的及刮起风,雪丘还没有形成。但是,草原路已经看不清在那里了。雪很厚,但还很松软。司机凭往日的记忆吃力地操控着车子。212在上了前后加力之后,大约能达到二十麦左右。像一条小船一样颠簸着前行。

当我们赶到各个牧业点,看到的灾情大大超出我们的意料。

这场雪下在深秋。第二天气温开始又回升,表面的雪已经开始融化。但是,两天后气温又急剧下降,刚刚融化的雪又形成了一层冰盖,盖在表层。随后,又连续不断地下了几场小到中雪。锡林郭勒草原提前进入了冬天,雪的融化已经不再可能。草原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大灾。

1977年,牧区的经济体制还是人民公社。由于各种原因,人们的防灾意识和能力,都是很弱的。许多畜群还在夏营地,没有准备越冬的草料和棚圈。

在一般的雪后,牲畜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蹄子和嘴,或刨或拱在雪下找到自己需要的草。可是这一次,它们却无能为力了。它们望着厚厚的有着一层冰盖的雪地,饿的嗷嗷直叫,晃晃悠悠地跑来跑去。那些可怜的羊儿,刚刚试探着走进雪地,四条腿就插进深深的雪中,一点也动不了。牧民望着这一切,只能流出无奈的泪水。

更严重地是,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雪的厚度在日益激增。草原上的白毛风挂了起来,草原路上隆起了一个个雪丘,交通彻底阻断。许多家庭开始断顿。气温下降,许多牧民找不到干柴引火,没有取暖的燃料。

人们眼睁睁地看着 牛儿、羊儿,在严寒、饥饿中一只只的倒下。许多家庭开始靠分到得一点畜料度日。人们开始想办法自救,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整个一个冬天,人们的心绪都在那白色灾害的重压下。

雪灾的影响从牧区蔓延开来,已经影响到城镇人们的生活,和正常的工作秩序。

局里领导商量后决定,马上派出一只救灾车队去张家口,抢运回急需的救灾物资和生活物资,以解燃眉之急。并且,从机关抽调一批年轻人护送车队到锡林浩特,我也在其中。车队的排列顺序是这样的:最前面是一台链轨拖拉机开路,走在中间的是十几台卡车。后面是一台大轿车,我们十几个年轻人,还有有关人员就坐在这台车上。前面开路的链轨车牵着一台破雪机,我们十几人的任务就是轮班操控破雪机。把路中间的雪,排到两侧,让卡车从中通过。可以想见,前面链轨车的行进速度,实际就是整个车队的速度。

我们每人都穿着草原上特有的白茬的皮袄皮裤,戴着一顶象成吉思汗戴着的那种,后面带披风的大皮帽子。就是这样的行头,坐在破雪机上就像坐在冰冷的水中。脑门留下的汗水,不一会就模糊了视线,背上就像背着一块冰。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路迎着刀子一般的西风,伴着滚滚的雪尘。车队在八个多小时后,终于在黄昏时分,爬到了距出发地七十华里的巴彦高勒。夜幕降临了,天空上又飘起了雪花。

在吉林高勒吃过晚饭,稍事休息后,车队又出发了。黑沉沉的夜色,茫茫的雪野。车队打开了车灯,一辆紧跟一辆,小心翼翼地缓慢的在雪地上爬行。

那一夜真冷。那一夜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冷。

寒气从四野袭来,透过车厢,透过你的肌肤,透过你的整个身体的每个部分,直透心底。我们冻的实在太难受了,不时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跺脚、活动。大家争先跳下车去操控破雪机,一边活动起来,让身体发热。

走到后半夜的时候,最怕发生的事情出现了。车队迷路了。

开路的链轨车走走停停,试图找到正确的路。可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皑皑的白雪,根本无法辨别方向。车队也只好随着开路车,亦步亦趋,跟着感觉走了。

当天色渐渐亮起来的时候,我们突然发现了山头上的一座熟悉的雷达站。这个雷达站清楚地告诉我们,我们在雪地上徘徊了一夜,也不过才从昨晚的出发地前行了十公里左右。

天终于亮了。天气有所好转,人们的心情也稍稍好了起来。

今天是第二天。有了前一天的不断地总结和调整,开路的速度明显加快。当晚,我们赶到了离锡林浩特不足百里的白音乌拉牧场。

这个牧场的规模很小,实际上就是一个有三、四十户人家的自然牧村。场长是一个北京知青,很热情。场长安排场部的炊事员给我们煮了一锅玉米粒儿。让我们吃这种平时做马料的东西,他感到很不好意思。一再说明,他们现在一日三餐也只是吃这玉米粒儿。

我很饿,但没有食欲。我关心的是今晚在哪休息,心里特希望有一处暖烘烘的,有着火炕的屋子好好休息一晚。

在长时间的等待之后,场部的工作人员引导我和另外三个年轻人,去我们今晚的住处。走出村外很远,有一处独立的小房子,这是一个孤老汉的家。走进房子跟前,没有任何动静,房子里也没有任何光亮。推开用柳条编成的房门,打开手电筒一看,很窄的外屋堆着一垛码的整整齐齐的干牛粪,只留下能容一个人通过的通道进入里屋。

里屋也很小。但是,有一个小炕,炕边有一个早已熄灭的小铁炉子。炕的一侧,躺着一位老汉,身上盖着被子和皮袄等杂物。炕的另一侧,是几只猫,它们的周围散落着几小堆猫屎。老汉哼了两声,算是对我们到来的回应,很冷淡。相比之下,几只猫倒是显得很亢奋,跳来跳去,叫个不停。

屋子里漆黑,很冷。我们几人商量,准备去外屋取点干牛粪,点燃小炉子。但是,一直沉寂无声的老汉却嘟囔起来。没清楚他说的话。但意思,我们明白了,不同意用他储备的干牛粪。我们只好作罢。

冰冷的长夜,漆黑的小屋,实在难熬。其中的两个伙伴,又一次返回了村子。等他再次返回,手里竟然拎着几瓶草原白酒一包干月饼。这时候,我们已经不在乎有没有下酒菜,有没有酒杯。打开瓶盖,举起酒瓶,仰头狂饮。这时候,就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那老汉从炕上爬起来,凑到我们跟前。显然,他也想喝酒。

事情终于发生了转机。有了酒,就有了干牛粪。有了干牛粪,屋子里就有了热乎气。屋子里的空气也顿时跃起来。

四人个年轻人,伴着一个老汉,在一个寒冷的夜里,坐在草原深处的一座漆黑、冰冷的小房子里喝着浓浓的烈性酒。身边还卧伏着几只猫。屋外的寒风卷起屋顶的积雪,一阵紧似一阵地拍撒在窗外。远处,正雪落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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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书文,笔名塞汉塔拉。内蒙古赤峰市人,六十九岁。现居西安。曾在内蒙、赤峰市各种报刋(刊)上,发表各种文体的文章、作品。现仍笔耕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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