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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伯利亚森林中,过一段隐居岁月

 峨嵋吹雪 2021-12-19

(一个法国人,一个作家。携带生活必需品,书、伏特加,独自一个人到贝加尔湖畔的小木屋中度过六个月,经历冬天再来到春天。)
 
晚餐是一碗米饭和塔巴斯科辣椒酱,半根香肠,半升伏特加,甜品则是月亮。它挂在山脊之上,品味着自己的哀愁。我出门向这轮如母亲—般守护着隐修士睡眠的大圆球致敬
 
隐士的朴素在于既不被外物,也不被自己的同类所困扰,摆脱自己对以往那些需求的习惯
隐士的奢侈则在于美景。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均能发现绝对的壮美。时间的流逝从不会被打扰(前天的事件除外)
 
我贪婪地阅读了杰克·伦敦、格雷·奥尔、奥尔多·利奥波德、费尼莫尔·库柏的几乎全部作品以及美国自然文学流派的大量著作,却从未在其中的某一页上感受到我面对湖畔景色时的情绪的十分之一。但我仍将继续读书和写作。
 
下雪了。我读着雅克·拉加里埃尔关于五世纪埃及沙漠中隐士的随笔《沉醉于上帝的人》。一些被太阳冲昏头脑的狂乱先知离开家人,来到沙漠。他们在荒僻的隐居岩穴中艰难度日,但上帝永远不会来访,因为与任何正常人一样,上帝也更青睐壮丽的拜占庭穹顶。这些隐士希望躲避世纪的诱惑。有些人混淆了对他们所在世纪的猜疑和对同类的蔑视,犯了骄傲的罪孽。在品尝了孤独生活的珍贵果实之后,他们中没有一个人返回俗世。社会不喜欢隐士,不会原谅他们的逃离。

午夜,我在湖上漫步。怎样才能找回七年前第一次抵达这片深灰色湖岸时惊觉的感受?彼时,我的灵魂满溢着幸福。第一次在湖滨度过夜晚时,让我无法入眠的“此地的快乐”去哪儿了?
 
(在读书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们究竟被什么掌控,我们自己又把握着什么?在这繁华的都市,高楼林立,人声嘈杂,车辆如流。它总使我感到不安,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我既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属于我。我经常走过的地方曾经热闹繁华,但现在是一片空地,再过几年那里将树立高楼,高楼属于高楼,它们不属于我。)
 
自由人拥有时间。掌握空间的人自然是强有力的。在城市,那些分秒、时辰、年月从我们手中漏过,从时间受伤的创口流走。在小木屋,时间平息下来。它像只温和的老狗在你们的脚边躺下,不意间,我们甚至没发觉它就在那儿。我是自由的,因为我的日子是自由的。(有充分的时间进行思考,深入思考。关于权力以及自由)
 
我喜欢走进森林。在森林边缘的后面,声响变得和缓。在法国或比利时,当我来到大教堂的穹顶之下,也会产生同样的迟钝感。
 
有一个神在灌木丛中游荡:他的外套被树枝钩住,碎布变成了苔藓。
 
在山上的这些日子里,我把自己奉献给纯粹的生命的欢乐。
 
《海伯利安》的题词中写道:“不要任由自己被广阔压垮,能将自我幽闭在最狭小的空间中,神明恰恰蕴育于此。”(假如我是他,我将向读者说些什么?关于生命,关于存在,关于距离)
 
小木屋安坐于一首短歌的中央,与湖泊、山岭和森林的世界相接,而这三者分别象征死亡、永恒的回归,以及神圣的纯净。
 
(追随着他的文字,我行走在那片空旷,只身一人)
 
正午,狂风大作,我还是上路了。我取出一架儿童小雪橇,在上面装载了一袋衣物、一些给养、滑冰鞋、卢梭的《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还有昨天开始读的荣格尔日记。一位人文主义哲学家和一位士瓦本昆虫学家:真是隆重的随行队伍啊。
 
(在那里听关于牛和狗和狼和熊的故事)
 
五年来,我一直梦想着这种生活。现如今,我品尝着它,感觉却像完成了一件普通的任务。我们的梦想实现了,但却只是在不可避免的宿命中爆裂的肥皂泡而已。
 
“有一天,蜜蜂发现了花朵,并以自己的温存对其进行加工。此后,美在世界上的地位就上升了。”
 
尤拉忙着他的事。他永远不会回到城市里。在岛上,他享受着无拘无束的生活不可或缺的两种组成因素:孤独和辽阔。在城市里,除非有法律整顿人们的放纵生活、调节他们的需求,否则人群无法生存。当人群集中在一起时,行政管理便诞生了。这一原理像新石器时代的村落一样古老,笼罩着一切人类聚居地。对于隐居者而言,从有两个人时起,摄政时期便开始了。它的名字就叫做婚姻。
 
为了获得内心自由的感觉,必须有丰沛的空间与孤独。此外还得加上对时间的掌控、绝对的宁静、粗粝的生活,以及触手可及的自然美景。
 
住在小木屋时,松懈的精神威胁着人们。有多少孤单的西伯利亚人在摆脱了社会的一切强制性之后,深知再也不会有别人看到自己的形象,最终的下场却是萎靡地躺在堆满烟蒂的床上搔挠自己的疥疮鲁滨逊很明白这一危险,因而决定,为了防止自己堕落,每天晚上必须盛装打扮,坐在桌前用餐,就像在接待宾客一样。
 
孑然一身时,我从自身的存在吸收养分,的确如此,而且这源泉无穷无尽……”卢梭在《一个孤独漫步者的遐想》中这样写道。
 
晚上,雪一直在下。面对相似的景色时,佛教徒自语:“不要期待任何新意”;基督徒则是:“明天会更好”;不信教的人:“这一切有何意义?”斯多葛派:“看看会发生什么”;虚无主义者:“一切都将自我掩埋”。而我呢:“得在雪把圆木遮盖以前砍些木头。”我往炉子里添了一根木柴,然后便入睡了。
 
 盘中是捕来的鱼,杯中是打来的水,火炉里是自己砍的木头,这是怎样的幸福感啊:隐居者从源头汲取。那肉、水和木头仍在微微颤动。
 
阅读、写作、捕鱼、登山、滑冰、林中漫步……生存仅剩十五种活动。
 
写日记能滋养人生。每天与日记本白纸的会面迫使我们更加关注一天的事件——更好地聆听,更深邃地思考,更紧张地注视。
 
(那都是作者的喃喃自语,记录着他的思想轨迹)
 
 莱内·马利亚·里尔克在一九〇三年二月十七日给年轻诗人弗兰斯·克萨危尔·卡卜斯的信中写道:“如果你觉得你的日常生活很贫乏,你不要抱怨它;还是怨你自己吧,怨你还不够作一个诗人来呼唤生活的宝藏。
约翰·巴勒斯则在《看待事物的艺术》中说:“我们向世界说话的语气便是它对我们使用的语气。付出最好的,获得最好的。
 
“下面的情况是我亲眼所见:天分很高、思想自由的人早在三十岁时已'因为读书而精疲力竭’,变得像火柴那样,需要摩擦才能产生火花——'思想’。(尼采)
 
(翻完这本书,摘下这些句子,也随手记下自己的想法。我们最需要面对的,其实是自己,自己的生活、思想以及灵魂。)
下面的图片姑且叫做路过
2021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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