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颇早,看其文集,偶见刘大櫆《骡说》: ●乘骑者皆贱骡而贵马。 夫煦之以恩,任其然而不然,迫之以威使之然,而不得不然者,世之所谓贱者也。 煦之以恩,任其然而然,迫之以威使之然而愈不然,行止出于其心,而坚不可拔者,世之所谓贵者也,然则马贱而骡贵矣。 虽然,今夫轶之而不善,榎楚以威之而可以入于善者,非人耶?人岂贱于骡哉? 然则骡之刚愎自用,而自以为不屈也久矣。 呜呼!此骡之所以贱于马欤? 二
刘大櫆《骡说》,与唐朝韩愈《马说》俱论人才。 韩愈《马说》以千里马喻人才,慨叹贤才难遇知音。 刘大櫆《骡说》另辟蹊径。 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马屈服于威势,易于驯服;犟骡子倔傲,不易驯服,乘骑者皆贱骡而贵马。 进而由犟骡子联系到人,人也是骡子投胎,也得要在刑罚之下才守规矩不做坏事。 而掌权者历来喜欢驯服者唯唯诺诺,骡子有才干、能干活,但刚愎自用,桀骜不驯,不屈不挠,还自命不凡,怎得赏识? 刘大櫆(1698年-1779年或1780年),今枞阳县汤沟镇陈家洲人。 雍正三年(1725年),受江南学政俞兆晟提拔,童生刘大櫆首次入京,贡入太学。方苞见其文章才华出众,叹曰:“如苞何足算哉!邑子刘生,乃国士尔!”并赞他是韩愈、欧阳修一流人物。 刘大櫆师事方苞,又是姚鼐的老师,居“桐城派三祖”中坚,对"桐城派"的形成和发展,作用巨大。 刘大櫆乃桐城散文流派的集大成者,古文做得绝妙,科举却坎坷不济,几十年间,但屡试不中,终身以授徒为业。 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刘大櫆64岁,赴皖南黟县任教谕,主讲安庆和徽州书院。晚年回江畔故居,聚徒讲学。 大櫆修干美髯,性格豪放,纵声读古诗文,韵调铿锵,喜饮酒,好吟诗。 清代《国史·文苑传》:"大櫆虽游学方苞之门,所为文学造诣各有千秋。方苞盖取义理于经,昕得于文者义法;大櫆并古人神气音节得之,兼及庄、骚、左、史、韩、柳、欧、苏之长。其气肆,其才雄,其波澜壮阔。" 五 刘大櫆文章才华、科举遭际,与柳永颇为神似。 柳永(984—1053年),宋词婉约派代表人物。 少时有功名用世之志,进京参加科举,屡试不中。可骨子里还恋着功名,便愤世嫉俗,正话反说,狂称"白衣卿相"、奉旨填词柳三变。 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柳永落第。愤慨之下作词,发泄对科举的牢骚和不满。
黄金榜上, 偶失龙头望。 明代暂遗贤, 如何向。 未遂风云便, 争不恣狂荡。 何须论得丧? 才子词人, 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 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 堪寻访。 且恁偎红倚翠, 风流事, 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 忍把浮名, 换了浅斟低唱! 柳永比刘大櫆潇洒、放荡、猖狂,但仔细品味此词,亦诗化之《骡说》耳。 两人异代不同时,都在骨子里奢望着"入身彀中",搏取功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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