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读通鉴】07. 魏明帝曹叡写真集之生活篇

【当《通鉴》遇见纪检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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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赐履按：这两天又拖了进度，是因为想给魏明帝曹叡作个小结，既不想拔高，也不想贬低，只是给一个名叫曹叡的“人”作个小结，这就有点困难。大部分重要的事前面都已讲过，剩下的琐琐碎碎，不好摆布，烦躁难当，干脆去找吴国名士梅次仁谝闲传。

寒夜烫酒，千年闪回，没想到，老梅竟然跟曹叡很熟，他甚至给曹叡当过一段御用摄影师哩！

那还是曹叡做平原王时，老梅前往拜见。

梅次仁：王爷别来无恙。

曹叡：梅先生，许久未见，甚为想念啊，不知先生近来在忙些什么？

梅次仁：臣喜丹青，王爷素知。然最近得一西洋器物，名曰凯默拉。此物十分神奇，天地之间，万事万物，人兽山川，花草虫豸，只须将凯默拉向其对准，按下机关，这人兽山川、花草虫豸之状貌便跃然纸上，远较画工来得迅捷，其画纤毫毕现，宛若如真，实乃世间之奇物矣！

曹叡：哦？这凯默拉所画难道比先生之妙笔更为逼真吗？

梅次仁：非臣菲薄，臣之画，写意尔，若较真实，实不及此物之万一也。

曹叡：老吴，快取出来给孤看看。

梅次仁：臣此番就是来给王爷拍写真集的，呵呵。

言毕，梅次仁取出一台照相机。

……

梅先生从书房中翻出两本相册，原来是曹叡的写真集，一曰生活篇，一曰工作篇，供我参考，让我感激涕零啊。

第一张，玉树临风，长发飘飘

魏明帝曹叡，字元仲，天姿秀出，英俊潇洒，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一直垂到地面。他的面容如一潭秋水，沉静而庄重，显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在继承皇位之前，他从来不与朝臣交往，也不过问政事，每天只做两件事：

第一件，读一本书；

第二件，读另一本书。

【玉树临风，长发垂地】

曹叡的记心特别好，身边的干部，不管职务多低，岗位多边缘，这些人的档案、履历，曹叡都一清二楚，甚至，这些人的父兄子弟，只要曹叡见过一面或听人谈过一回，就终生不会忘记。

据说，据说哈，曹叡有点口吃，所以不怎么爱说话，这一点，写真却表现不出来，呵呵。

第二张，深得祖父之心

曹叡应该是曹丕的长子，从小就聪明非常，有一次，祖父曹操对他说，我基于尔三世矣。言下之意，就是我们曹家，至少到你这一代，仍不会衰落（从这里可以看出，曹操立曹丕为太子很早就定下来了，除非发生意外，曹植根本没戏）。曹操经常把曹叡带在身边，搞宴会的时候，都让曹叡和侍中近臣一起，呆在帐幕之后。

【曹操：阿叡啊，以后我的都是你的】

第三张，“母子情深”

公元221年，曹叡封齐公。公元222年，封平原王。因为他亲娘甄夫人是被曹丕赐死的，所以曹丕一直没有明确太子地位（史称甄夫人因郭夫人受宠而死，详见拙文《魏文帝曹丕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人》）。

曹丕立郭夫人为皇后，但郭皇后没有儿子，曹丕就让她收曹叡为养子。曹叡对亲娘之死耿耿于怀，心中不平，但是无奈之下，还是以恭敬的态度侍奉郭皇后，每日早晚都问候起居。郭皇后因为没有自己的儿子，对曹叡慈爱有加。据说曹丕担心曹叡因母亲之死忌恨在心，就有意以另一个儿子、京兆王曹礼继承大嗣，犹豫之间，就一直不立太子。

【郭皇后：阿叡啊，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亲娘！】

衣赐履说：曹丕在世时，曹叡一直隐忍，像对亲娘一样对待郭后，而郭后也对曹叡慈爱有加。可见，曹叡不但演技高，而且，隐忍的功夫，相当了得。曹丕去世后，曹叡立即追谥生母甄夫人，郭后就危险了。

第四张，一头小鹿

有一次，曹叡跟着老爹曹丕打猎，碰到一头母鹿带着小鹿，曹丕一箭射杀了母鹿，又让曹叡射杀小鹿。曹叡不肯，说，陛下已经杀了母亲，臣不忍再杀其子。说罢，竟然流下眼泪。曹丕因此发现这个儿子有点意思，于是，决定立他为太子。

【曹丕：叡儿，射那头小鹿。】

【曹叡：爹，母亲死了，我不忍再射儿子】

公元226年，五月，曹丕病重，立曹叡为皇太子。五月十七日，曹丕去世，曹叡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尊皇太后卞夫人为太皇太后，尊郭皇后为皇太后。此后不久，追谥亲娘甄夫人为文昭皇后。

第五张，秦皇汉武之俦

曹叡在即位前，从不与朝廷大臣来往。臣子们对这个新皇帝也很好奇，都想知道他的风采。但是，曹叡登基后，谁都不见，过了好几天，只召见了侍中刘晔，这一聊，就是一整天，直到天黑，刘晔才出来。众人都跟外面等着呢，见刘晔出来，赶紧上前问，老刘，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刘晔说，我感觉，当今天子，是秦始皇、汉武帝那样的君主，不过，可能才能方面略逊而已。

衣赐履说：刘晔以前我们讲过，是个厉害人物，他把曹叡列为秦皇、汉武一类的人物，似乎颇为准确。

第六张，扩充后宫

曹操称魏王后，册立王后，王后以下的妃嫔职称分为五等，分别是：夫人、昭仪、婕妤、容华、美人。

曹丕时代，增加了五个职称，分别为：贵嫔、淑媛、修容、顺成、良人。

曹叡时代，撤了顺成的编制，又增加了淑妃、昭华和修仪，这样，皇后以下，妃嫔一共分为十二档，并与公卿百官的品秩相对应：

贵嫔、夫人，地位仅次于皇后，没有相对应的爵位；

淑妃的行政级别相当于相国，爵位相当于诸侯王；

淑媛的行政级别相当于御史大夫，爵位相当于县公；

昭仪的爵位相当于县侯；

昭华的爵位相当于乡侯；

修容的爵位相当于亭侯；

修仪的爵位相当于关内侯；

婕妤的行政级别相当于中二千石；

容华的行政级别相当于真二千石；

美人的行政级别相当于比二千石；

良人的行政级别相当于一千石。

【比这多多了】

衣赐履说：具体每一个职称，有多少员额的限制，史书没讲，我估计贵嫔、夫人这样的高品级，员额应该有限制，美人、良人这样的低品级，则没有限制。显然，曹叡对美女有着异乎寻常的喜爱，后宫收入大量美女，职称不够用，只好增加编制。曹叡英年早逝，恐怕与此爱好大有干系——成百上千的美女，铁打的汉子也吃不消啊，那就少不得求助于各种大力丸，方士神汉们大有可为啊。

曹叡似乎有些放纵诶，不过，倘若我等穿越成他，是不是能比他收敛呢？恐怕也未必。

第七张，开发游乐园

自蜀国丞相诸葛亮去世之后，吴、蜀两国都比较消停，边境压力大减，后宫有无数美女，曹叡打算享受生活，于是，大兴土木，修建宫室。公元235年，在皇宫之内，兴建了昭阳殿、太极殿，还有总章观。总章观高十余丈，上面还造了一个巨大的凤凰雕像。

【太极殿复原图】

又在芳林园中开凿出人工湖，湖中有舟船，船上有乐队，舟船缓行，仙乐飘飘，让人沉醉。在诸宫殿的北边，设立八坊，让才人们按照品级高低依次居住，贵人夫人以上的，都迁居到皇宫南面。曹叡经常在此游宴，特别选了六个知书达理、聪明伶俐的女子，任命为女尚书，负责奏报传送文书。八坊之中，各种妃子、女官、歌姬、舞女，包括打扫卫生的婆子丫头，得有好几千人。

【曹叡：朕今天很开心】

又重修崇华殿，改名为九龙殿。专门开渠引水，流过殿前，用玉石砌成水井，水从玉雕的蟾蜍口中流入，再从玉雕的巨龙口中喷出。曹叡又让三国时期最负盛名的高级工程师、博士、扶风人马钧，制作指南车，以及以水为动力加以旋转的各种游戏设施（水转百戏）。各种魔术杂耍，马戏杂技，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让人流连忘返。

衣赐履说：当皇帝真好啊，哈哈哈。

第八张，赐死皇后

曹叡的第一位皇后是毛皇后，河内人，老爹毛嘉，虽然只是个修车工（典虞车工），但颇有小人物的狡黠。闺女貌美如花，老毛觉得随便找个人嫁了，既委曲了闺女，也浪费了好材料，于是，于黄初年间（公元220年-公元226年），把闺女送入东宫（此时曹叡还是平原王，并非太子）。曹叡喜欢美女啊，一见到毛姑娘就晕菜了，喜欢得不要不要的，去哪儿都带着，出入都同乘一车。曹叡即皇帝位之后，封毛姑娘为贵嫔。公元227年，立为皇后。

曹叡最早娶的是河内大族虞家的闺女，即位之后，没有立虞姑娘而立了毛姑娘，虞姑娘非常不爽。太皇太后卞夫人估计还是比较喜欢虞氏的，亲自安慰她。结果，虞姑娘对老太太说：

奶奶，我没事儿。他们老曹家喜欢立贱人是祖传的，从来没有以德取人的时候。皇后打理后宫，皇帝掌管天下，两人的职责本应相辅相成。如今立那个贱人为皇后，既然不能以善始，又岂能以善终呢！我看啊，大魏朝亡国之期不远了！

【虞姑娘：老曹家口味太重！】

虞姑娘果然是世家大族出身，这番话一个脏字的都没有，但字字诛心，不但把老曹家从上到下骂了个遍，也把好意安慰她的卞太后撅得差点背过气去。卞夫人是曹操的正妻，生了曹丕、曹昂、曹植等兄弟，在曹魏帝国倍受尊敬。但是，卞夫人出身倡门诶，这是个没法儿再低的出身了。老太太本来是想安慰虞姑娘，但虞姑娘这一番话，把她内心最隐秘的角落一把撕开了，老太太愣在那里，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转身去了。

曹叡听说此事，勃然大怒，一纸诏令，把虞氏发配回邺城。

【曹叡：你给我滚！】

衣赐履说：讲真，我要是卞太后，大嘴巴抽死她！这个世家大族出身的虞姑娘万一当了皇后，眼里还能放得下哪个！

曹叡封毛嘉为奉车都尉，毛皇后的哥哥毛曾为骑都尉，赏赐优渥。不久，又封毛嘉为博平乡侯，迁光禄大夫，封毛曾为驸马都尉。一夜之间，毛家骤然富贵，毛老爷子一时转换不了角色，成天只知道傻乐。曹叡带着朝臣到毛家开宴会，毛嘉容止举动痴呆搞笑，说的话也不着调，经常引得一片轰笑。毛老爷子也不知道别人笑什么，反正活得挺开心，不断加官进爵，公元335年，带着一身满足，去世了。

衣赐履说：东晋史学家孙盛评论说：

古代的王者，一定要找好人家的闺女当王后，弘扬大德，教化天下。后来，有的君王昏聩无道，立后则不分贵贱，乱了兴衰隆废之道。魏朝，从曹操到曹叡，三代君主，所立的皇后都起自微贱，国本如此卑贱，又岂能企盼国祚绵长？

孙盛这段话，听起来似乎有理，实际上胡说八道。西汉元帝娶的是王莽的姑姑王政君，出身够显贵了吧？西汉之亡，就亡在老王家，被王莽夺了江山。东汉一朝，几乎所有的皇后都是世家大族出身，外戚专权是东汉政治最显著的特征之一，搞得乌烟瘴气。曹魏三代，喜欢立贱人，但是，魏朝因何而亡？是因为毛皇后出身微贱吗？毛皇后背得起这口大锅吗？

纯属扯淡。

我们前面讲过，大魏之亡，肇始于曹叡托孤。曹叡临终前，被中书监刘放、中书令孙资二人连蒙带骗更改了辅政班子，把司马懿定为托孤之臣，这才给了司马家取代曹魏的机会。而说这番话的孙盛姓什么？姓的是孙资的孙！没错，孙盛是孙资的玄孙。孙盛此论，是要把孙资的锅甩到修自行车的毛老爹身上。

文人之无耻，孙盛当仁不让。

此处告诉我们，有时候，一些看似冠冕堂皇、不可辩驳的雄论，其鼓吹者实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后来，曹叡又宠爱郭皇后，对毛皇后日渐冷淡。公元237年，曹叡到后园游玩，叫了一帮才人以上的嫔妃，又是唱曲儿，又是看戏，吃吃喝喝，玩儿得很嗨。郭皇后当时还不是皇后，对曹叡说，是不是应该把皇后请来一同游玩呢？曹叡不许，同时告戒左右，游玩之事，不得宣扬。但毛皇后还是知道了，第二天，曹叡见到毛皇后，毛皇后说，昨天到北园游宴，很快活吧？

【毛皇后：老公，昨天玩儿得嗨不嗨啊？】

【曹叡：去死！】

曹叡一听，立即怒了，疑心是左右泄露了消息，下令诛杀十余人，随后，赐毛皇后死。

衣赐履说：活该毛皇后有此一问，也叹曹叡下得去狠手。

生活写真中的曹叡，穷奢极欲，不恤民力，纵欲无度，心狠手辣，活脱脱一个亡国之君啊！

下一回，我们看看曹叡的工作写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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