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 荷 》 文：周政 那年，月荷十九岁。 那年，清水河里开满了荷花。 那是初夏的一个晚上，微风习习，月荷坐在河边看天上的月亮。 村联中的一个年轻教师，踩着月华走过小石桥，他看见了月荷。月光下的月荷很美，像河中盛开的荷花。 年轻教师停下来，走近几步，轻轻地问：“你也喜欢看月下的荷花？” 月荷望了一眼那年轻教师，便绯红了脸，低头看那水中的荷花……年轻教师下河，采摘下那朵最大最美的荷花，插在月荷的发髻上。 月荷明亮的眼睛望着年轻教师，那深情的温柔，像一朵荷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那天夜里，月荷梦见她成了那年轻教师的新娘。他们拿着美丽的荷花，轻轻地挽着手，在荷叶上起舞。 一个月后，月荷真的就做了新娘。新郎却不是那梦中的人。 那朵荷花早已凋落成一怀忧伤！月荷没有爹妈，是哥嫂把她养大，哥嫂贪图彩礼，把她嫁给杀猪的张三。 年轻教师是穷知青，他没有彩礼，没有房子，这在哥嫂眼里，没有房子就是没有家，立家过日子哪能没个橦棍的地场？ 月荷不管，什么家不家的那是小事，月荷看重的是人。只要人好，只要情投意合，月荷愿意跟他铺狗皮盖蓑衣，枕半头子砖都乐意。 哥嫂不理解月荷的心事，哥嫂还是看上张三的彩礼。 月荷不想惹哥嫂不快，毕竟他们对她有恩。 月荷的公爹早已去世，一个瞎婆婆，一个瘸小姑，家里也是缺吃少穿的。 家境穷却没有造就出一个勤劳质朴的后人。 月荷的男人张三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是那种骑自行车赶集，什么也没买到，反而丢了自行车的男人。是个吃饭没有锅，睡觉没有窝的男人。 月荷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边咀嚼着痛苦，一边辛劳持家。侍奉婆婆，照顾小姑，好像根本就没有男人。 这时的月荷就更想那年轻教师了。 每每月荷有离婚的意思，婆婆就会不吃不喝，冲着月荷抹泪，小姑就会抱着月荷刚满月的女儿，坐在门槛上唱：“清明燕，满地飞，没娘的小孩真吃亏……”唱得月荷心里酸酸疼疼的。 屋漏偏遇连天雨。 月荷的婆婆又病倒在炕上，不言不语，张着个嘴看天，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几年辛劳积攒下的一点钱，全撒在婆婆的药上了，却没留住婆婆。 发送了去世的婆婆，嫁了小姑，月荷和二岁的女儿相依为命，支撑着这个家。 令月荷伤心的是，她男人竟然不顾妻女的死活，偷了她仅有的十块钱，在外面吃喝嫖赌，把她输给了赌鬼…… 在那个寒风呼啸破纸窗的冰冷的夜晚，他男人显得格外热情，饭菜准备了一桌，虽然是简简单单，清清汤汤，月荷还是有些感激，她喝下了男人递来的一碗汤，只觉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一切都像做梦样的过去了，醒来，新的太阳还新。 她男人跪在炕前。 月荷明白了，几年的辛酸、隐忍、泪水顷刻间化着一腔燃烧的怒火，“啪”地一声，月荷愤怒的巴掌落在男人脸上。 张三捂着脸跑了。 月荷哭了一天一夜夜，她想死，她想先用老鼠药药死女儿，自己再死，她不想女儿像她一样是个没有娘的孩子。 可是，她下不得手，她狠不下心，哪有自己的亲娘杀自己的孩子的…… 月荷吞下那些老鼠药…… 清晨，月荷恍惚从噩梦中醒来，迷茫中看到炕沿上一碗红糖水，还冒着腾腾热气。 碗的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了短短的一句话：为了孩子活下去！ 月荷好感动，月荷知道这是他写的，这碗红糖水也是他送的。真的难为他了。 月荷挣扎着起身，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眼前晃过来那荷花盛开的清水河，晃过来那醉人的月夜，那年轻教师向她走来，她投进他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有力…… 活是多么美好，可一切都晚了。 月荷缓缓地闭上眼睛，嘴角留下一抹笑意…… 三个月后，有人发现月荷的坟头上插着一朵美丽的荷花，挂着晶莹的露珠……月荷在福利院的女儿也让人抱走了。 周政文学专栏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