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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德福进城。

 含山唐 2021-12-23

这德福上次错把蜻蜓当洋钉,碎了一酱油瓶;又错把洋钉当做蜻蜓,一掌下去,那是掌心流血,痛彻心肺。这教训深刻啊。没办法,痛下决心,决定配一副近视眼镜,好看清这世界的一切。

那年春天,眼镜终于配好了,那可是金丝边的镜框,厚厚的镜片,标准的10百度。戴上眼镜,那个清楚啊,连根针掉在地上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那走起路来,真的像一位先生。

这德福生就一副先生的样,可没先生的命。这不,刚配好眼镜的他,生产队长要他和两位社员一同去杭州捉垃圾,用船运回来好作地里的肥料。这是他第一次出船舱到杭州扒垃圾。男劳力要得全劳力公分,要能出船舱扒得垃圾,捻得河泥,挑得起重担子。

一只三吨的木船,配三个人。德福就和村里的阿三和发财一只船,还有一只船是阿毛,阿四和大狗。两只船上午出发,到杭州德胜桥下是第二天天麻麻亮。等船靠停当,吃了点粥后,几个人就挑着垃圾篰上岸扒垃圾。德福挑着担子,穿弄堂过小区上楼梯寻找垃圾桶。春天里的垃圾较多,什么蚕豆壳烂菜叶,装装就一篰担。那一担担的垃圾挑进船里,一天半的时间,船就装满了。算算还有点时间,阿三提议到延安路的百货公司逛逛,大家兴致很高,德福嘴上不说,也跟着去了。

一行六人,穿着扒垃圾时的衣服,乘上电车去逛百货公司了。车里的街上人看见一群乡下人挤进车来,忙保持距离,生怕他们弄脏自己的衣服。哈哈,乡下人乘车,没人敢挤着他们。德福傻傻地看着这情景,傻傻地笑着。下了车,来到百货公司门口,德福懒懒的拉在后面。心想,逛百货公司?没钱怎么逛啊。就让他们进去吧。他自己就坐在百货公司门口的台阶上。反正他们逛完后还得从里面出来。这德福就坐在台阶上,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汽车,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顾客,好像也很悠闲。

天渐渐暗下去,街上竟亮起了路灯。霓虹闪烁,看得德福眼花了。怎么?阿三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德福朝店里不时地张望,难道他们……德福不敢想下去。他急忙朝店里走去,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猛然,德福发现这百货公司不只一个门,有好几个门啊!他转啊转,似乎迷路了。他不时摘下眼镜擦着,头不时转动着,两只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扫描着周围的一切,而周围的人对他不屑一顾,好像他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似的。看来,阿三他们从其它的门出去了,这可怎么办呢?刚才乘哪路车来的?记不得了。还好,认得几个字。德福来到公交站站台,看着站牌,乘哪一路呢?乘到哪一站呢?卖鱼桥?拱宸桥?到卖鱼桥吧,扒垃圾的时候去过。德福上了车买了票,车上的人似乎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戴个眼镜,像个读书人,怎么穿成这样?有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时不时看看他,尤其是盯着德福腰部那鼓鼓的地方。那是什么呢?是德福的父亲留下的一个腰包,里面可以装钞票的。只是外面衣服遮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德福一直把这个宝贝串在裤腰带上。因为大,所以鼓着。电车每到一站,就挤上几个人来。那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被挤到德福身边。车颠簸着,车里的人摇晃着,一会儿就到了卖鱼桥。

德福下得车来,找不到自己的垃圾船了。该往哪走呢?他拼命记忆白天走过的路,终于摸到了德胜桥下的船埠头。阿三他们早就在船里打着扑克,“这个德福怎么还没回来?”“可能还在百货公司转吧。”“可能在街上看夜景,嘿嘿。”他们正聊着,看见德福蹒跚着回来,阿三就喊:“德福,你这小子去哪了?进了百货公司就没见你个人,到哪寻快活去了?”德福有苦难言,支吾着也不说话。德福到了船梢舱里,手一摸腰眼,大喊:“我的钱夹,我的钱夹,我的钱夹没了!”

“就你那个串在裤腰带上的钱夹?有多少钱呀?”阿三问。

“钱,钱倒是没多少。那钱夹里有五分钱。”德福似乎很轻松起来,只是可惜了那钱夹。

“哈哈哈哈哈……”船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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