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时夏正浓，归来秋风起。半生归来，不拖不欠，不急不躁，从心所欲。 这一年中，最好的时光大约就是秋天了，泯了秋悲，泄了春愁，把年纪活成一个数字，不予理会，就这样活着，就很好。 这个夏天，过得还算充实，和零零后的孩子们吃饭聊天，八卦明星电影，却也津津乐道；和同龄朋友约个茶吃个饭，家长里短，时尚流行侃侃而谈；和老人一起讨论养生之道，明白天地轮回无可逆转，知时节，顺天命，倒也心安。 这些年，习惯了独行。一千多公里的行程，说走开车自个儿就走了，都不带犹豫的。有人喜欢旅程的热闹，我却喜欢一个人安静上路。一个人看风景，和一群人看风景，景致一定会是不一样的。喜欢一个人边走边停，不必顾及他人的感受。一个人的悲喜，一个人的感悟，一个人的时光静好，一个人的山高水长细水长流。有时候流连一个城市，只为了某个静谧的街角那一间雅致的小屋，屋外的蓝雪花开到心碎。有时候听一首歌听到流泪，就有了内心的柔软与不舍。有时候只因那一眼扑面而来的亲切，就莫名地停驻了脚步。有时候只想把他乡认做故乡，只为那熟悉味道让心有了停靠的归属。 多年前就想要去西藏，看着身边的朋友一拨一拨的走起，却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没有勇气成行。只因曾在香格里拉的高原反应里，九死一生。于是西藏，只能是永远无法企及的远方。可是仓央嘉措的诗歌像一个魔咒，将我的灵魂封魇，只有布达拉宫的经幡才可以将我的生命赎回。 这一副皮相终是千疮百孔，却从来无法阻挡精神的放达。于是在一次次出走之后，我终究还是站在了这里，这里云在生长，风在生长，鸟在生长，草籽也在生长。它们几乎遍布了我的双眸。只一抬眼，就能感受到它们的漫延。我离开很久了，那时候的云还很淡，像一场梦。那时的风也很轻，吹不皱我的容颜。那时候鸟还没有在屋后筑巢，躲在了深深的山里。那时，草还没有结籽，我拿它咯吱过你的梦。那时，我还有你，在你的肩头你的田野你的山岗你的生命里含苞待放。 我忘了怎样穿过那座大山，赤脚走在冰凉的水泥路，它们没有泥土的松软，也没有给我泥土的踏实与安全。我在那样的坚硬与冷冰里挣扎了很多年，直到双脚满目疮痍。 去时正年少，归来鬃满霜。已是人生之秋景，异乡终究是异乡，掩埋得了肉身，却无处安置灵魂。于是，我站在了这里，赤脚，重新把故乡丈量。 这一头是新生，那一头是死亡。 花开有时，等第一阵秋风起，等最后一声蝉鸣落，等第一片枫叶红了又暗，等你来了又走。那田野，再也没有了童年的欢脱，蒿草篷篷，野草凄迷，我的记忆，搁在了岁月里，再也打捞不起。 唯有内心，如如不动。我不再惧怕了，当走过了黑暗，哪怕只是一粒萤火的微光，也有突破一切的力量。 越过山丘，任由岁月尽情流淌。如果注定是一条悲伤的河流，也要流过你的原野我的村庄。 一身寻常衣裳，收敛了锋芒，裹半生流殇。借盏清酒，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别让一缕执念，毁了昨天的经典。就这样在一阵细雨里，数着落叶来日方长。 错把故乡，当偏方。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