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南浔安静得像一幅水墨。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水乡古镇能如此神态自若与世无争。它简直像一个忘记眼前事只记得追忆从前的阿婆,坐在时光里打盹,你以为她醒着,分明听到她的轻梦呓语,你以为她睡去了,她又抬起眼用方言问候你一声。南浔,安静得都不忍打扰。 这里有我想要的最简单的日常。老人还坚守在自己的旧宅子里,临河临街的日子仿佛须臾不曾改变过。我路过那样的窄门小户,冲她们微微一笑,抱歉着我的打扰,她们会报以温暖的招呼,我听不懂,却能真实地感受到好意与热情。南浔的接纳与不排他,本是一种善良,但这种善良的结果,往往和古镇文明的发展发生明显的冲突。我不知道下次来,这里是否不再静谧。今天坐在时光里的老人,是否还给我招呼的随意。但发展是必然的,文明的刻意包装与涂脂抹粉,会让南浔失了本来面目。其实保存文明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打扰。我在临河的茶楼里,正好遇到当地的一位政府官员,正在谋划南浔的发展。规划和前景,似乎都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几乎可以想象,南浔,就是下一个乌镇或周庄。 或许,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商铺林立,人潮攒动,南浔便面目全非了,南浔的真,也彻底难以寻觅了。所以今天我的到来,以尽量轻悄的脚步,不去惊扰任何的建筑与生活。那就让河水静静地流淌吧。那就把这一次遇见铭刻吧。有些东西,注定只是一面之缘,再见怎么也回不到最初,所以相见亦是遗憾。 江南的水乡看得多了,总感觉是复制粘贴,自已先就混淆糊涂了。但是你只要找准每个古镇的灵魂点,便会依稀记起来。比如周庄,你记住沈万三就可以了。比如乌镇,你记住木心就行。在南浔,我记住了荒草凄凄的院落,没有名字的院落,像一段隐秘的心事,不经意的闯入,会心惊肉跳心有余悸;记住了小莲庄烟雨里残留的昨日浮华,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修缮的只是面目,热闹终是散尽了的;记住了曲曲折折弯弯转转的河道,绕来绕去终也绕不开的宿命,那“四象八牛七十二金狗”的富庶不再,昨日种种昨日死,谁见过繁华不衰日不落幕;记住了深幽的小巷里自己放慢的脚步,它让我不再追赶,也不再奢求,在这沿河的幽静里,把尘世所有的纷扰与欲望放逐,闻风听雨,不问前程。我应该记住更多的,比如清晨的薄雾,比如夜晚的渔火,比如临河的茶香,比如河边洗浣的女子,比如一醉误春秋的米酒,比如随风闯入的桂花香,比如一开口就让心化绕指柔的吴侬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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