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阳光照在桌上茶具，一漾一漾的，像闪闪发光的人生。我知道窗棂和玻璃是隔阻不了阳光的，正如距离阻挡不了爱情。我把自我隔离当成一次沉淀。我需要反思和反省。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很容易让人迷失。我喜欢踏实的人生，可以波澜，也可以踉跄，但最终，我得在自己的天地里，永恒或者永生。这毋庸置疑。
有人看家，娘早早就出了门。昨天还跟我抱怨腰痛，今天约牌友便全然不顾了。娘这一生是幸福的，便也反衬出父亲的不幸。父亲一生活得沉重，不似娘这般轻松，这也是他早早离开我们的原因。我常以父亲为鉴，观省自己的人生。我既不要父亲那般情根深种，也不愿像娘那样淡薄亲情。不管是哪一种关系，就像手里握着的一把沙，越用力或大撒手都容易失去。以前不知道“过犹不及”这个成语真正的意义，其实人生的智慧，往往就藏在一个成语里。拿捏好生活的分寸感，会让身边的人相处起来很舒服，这种舒服，便是我想要的人生。既不为了成全别人而委屈自己，也不为了自己而去为难他人。人生可以优雅转身的度，都在自己的眼界和心胸里。
我比常人要活得没心没肺一些。这不是寡情，亦非薄义，只是人生如戏，没有必要那般事事较真。放过，原指是放下，内心真正放下了，也就放过了自己和他人。我学佛，全凭自己一点随性，也正是这点随心随性难能可贵，让我悟常人之所不悟道理。我恍然，世界也便恍然。
原来那个自己，虚荣善妒，又敏感脆弱，毫无原则地内心柔软。现在想想一无是处。这些年该吃的苦该受的罪，都一一尝过了，活该我能活得比别人通透明白一些。自己不圆滑却允许世界圆滑，自己不世故却能接纳他人的世故。没有周济天下的大志，有缘的，谈笑风声谈天说地；无缘的，擦肩而过不着痕迹。面对生活的堪与不堪，也是不屑，不过是这一世的因果，勿需大惊小怪。人生的因缘际会，原本就妙不可言，就像那个提着两瓶老陈醋来看我的男孩，我微微笑纳了。上天赐福于你，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苦难也是。我们常说不能承受生命之重，却往往不知不觉就扛过去了。而生命之轻，却如影随形。所以有时候我想，纳兰性德所以缅怀那些寻常的时光，因为最是寻常的幸福，才是最经久的最稳妥的最绵长的。也是最值得回味的。所以我们平常羡慕的那些轰轰烈烈死去活来，都是陪葬。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常，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平淡与温暖，才是最动人的幸福呢。所以那两瓶醋，比一束玫瑰更能调味人生。人间至味是清欢。这一个“清”字，是远离了世俗偏见与珠光宝气的。 
我也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女子，鲜衣怒马世俗繁华也是经历过的，正因为如此，便觉平常的珍贵。也不必什么节日，也不要什么昂贵。每一个你突然想起我的日子，都值得纪念。每一个用心的礼物哪怕路边随手摘下的野花，都值得感动。因这一切，没有虚伪造作。你送我礼物，只是因为突然的温柔，只是因为你想送我一件礼物，无论什么，亦无关其他。你知道我不会因为礼物本事而快乐或生气，而是你当时那颗心，和因我的心思。就像那年，纳兰公子与她看书喝茶，嬉笑玩闹，当时只道是寻常，追忆方知是人间至欢。所以他说，挑一款壶承吧。我挑了“却月”。三分残缺七分圆满，刚刚好。哪里有十分圆满的人生呢，需得留三分遗憾在人间。他说，刻上你最喜欢的那句话吧：朝暮与年岁并往，然后与你一起行至天光。他知道，我喜欢的，是他那份因我喜欢而所花的、认真的心思。
人生有许多错失。错失是拿来追悔的。谁能夸口自己一生无悔呢？悔则悔了，剩下的路，以减少悔恨为已任，付出也好，忍让也好，珍惜也好，回报也好，慈悲也好，喜舍也好，别让自己留下遗憾。只有一次的人生，而且如此短暂，怎么能过得太敷衍太莽撞太潦草呢！
揣着清醒，然后糊涂地活着，才是浅淡的幸福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