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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杯”全国首届公众平台线上文学作品大奖赛入围作品展:马建瓴

 世界作家图书馆 2021-12-23

特殊的墓碑
马建瓴

 

一、回乡

 

华北平原的夏末秋初仍然象火炉一样烤人,虽然时序已经过了立秋,但太阳仍不善罢甘休,仿佛要把全部热量释放出来,赶快把五谷催熟,因为离秋收的日子毕竟不到一个月时间了。
尽管天气酷热,蚊虫叮咬,人们还是纷纷走入青纱帐里,在一抔抔黄土疙瘩前,摆上贡品,焚烧冥纸,叩头跪拜,抑或嚎啕大哭。因为在华北一带乡村,中元节是祭奠祖宗和过世亲人的日子。
此时此刻,在一条僻静、狭窄却平直的乡间小路上,走过来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叫王旦。
他中等身材,眉清目秀,皮肤白皙,架一副黑框金边秀朗眼镜,英气才华逼人,他是华东某著名学府的在校研究生。
他要趁着暑假去做一件重大事情,了却一桩多年的心愿-寻根问祖,找寻自己的亲生父亲,找寻自己的出生地,为此他做了将近一年的努力和准备。
离开校园,长途跋涉,几经辗转后,如今才来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华北小镇。
他拖着一副旅行箱,满脸汗水,走走停停,若有所思,好像并不急于赶到去处,因为他对自己要去的地方并不是十分有把握。
他是一个不幸的人,五岁丧母,六岁又和父亲走离失散,光阴如梭,转眼二十多年。这次他是凭着童年零星、朦胧的记忆按图索骥来到这个地方的。
前面不远处就是他要找寻的村子,他感到熟悉而陌生。他决定等天黑以后进村,因为他不想遇见任何一个人,更不愿意向别人打听、询问,那样他会很忐忑、很沮丧、很尴尬,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太阳很快落山了,夜幕很快降临了,云气和夜色驱赶着暑气,这世界顿时一派清凉。
他在一片茂密的小树林坐定,寻思忖度着:小河,学校,老井,古槐,大坑塘,刘爷庙……他自言自语,极力搜索回忆着小时候村子的地理面貌。自己家在村子西头,紧邻学校,街心斜对面不远处有一口老井,井旁有一株古槐树,村子往西数百米是一条南北流向的小河,村子东头有一个大坑塘,坑塘西北角是刘爷庙……一幅村子的平面图在他脑海里蓦然勾画浮现出来。
黄昏过后是短暂的黑暗,不久月亮又升起来,清辉洒满大地和宇宙,万物又开始明朗起来。
他把旅行箱放在小树林旁边的一个机井房,尔后一个人踏着茫茫月色走去。
不远处传来哗哗啦啦的流水声,一条小河出现在面前。他快步翻过河堤,走到小河边,掬起一捧水洒到自己脸上、身子上和头发上,一天的风尘和疲劳顿时烟消云散。小时候他常和伙伴们来这里玩耍,那时河的上游有印染厂和造纸厂,河水没有今天这么清冽干净。
他顺着河堤往北走,一座大桥兀立在河面上。河墩高耸,桥面宽阔,桥身通体银白,在月光里显得很是壮观。他站在桥上四处观望,却再也找不到小时候村里人来来往往走过的那座青砖石板小桥。
离开大桥,他向村子里走去。
他先是看到了学校,三层高的教学楼崭新气派,校园里花木郁郁葱葱,都长出了院墙高。往前几步远是那口老井,井口长满了一人多深的野草,井水已经干涸了,皓月当空,蛐蛐乱叫,一派荒凉模样,看来有些许年头人们不再理会它了。那株古槐不见了,井的南侧是一大片枝繁叶茂的速生杨。他转身走近路北一处院落,那就是他记忆里童年时代的家。只是那座低矮的草坯子房屋不见了,残损破缺的柴院篱墙不见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深宅大院压在它们上面。这是自己的家吗?他嘟哝着,欲上前叩门,却又把手缩了回来,他迷茫疑惑,没有勇气和自信。
他徘徊了片刻,尔后突然转身离去。
他走在空空荡荡的大街上,竟然没有碰到一个人,只有汪汪的狗叫声,路灯和月光交融的空明,白得瘆人的水泥路面,一排排刀切般整齐的院落和从那里面飞出来的说笑声、棋牌声、猜拳声、电视节目声和空调的嗡嗡声。
他伫立在村子东头,看到了那个大坑塘。小时候常来这里戏水,村里的男人们来这里洗澡纳凉。坑塘很深,四周长满了齐腰深的纷披的杂草,树木遮天蔽日。如今他再也看不到旧日的痕迹和情形,看到的是一方方整齐的鱼塘,西北角那个香火颇盛的小庙变成了文化广场。
呵,看来一切都变了样子了,桥变了,水变了,树变了,井变了,坑变了,庙变了,学校也变了,那么人呢?所有这些变化与他童年的记忆相抵触,甚而说背叛了他童年的记忆,为此他感到既惊喜兴奋又黯然神伤。是啊,一切都在变,人世沧桑何常不是如此呢?昨天还是风雨如晦,今天却是月济风清;昨天还是竹篱茅舍,今天却是高屋广厦;昨天还是吃糠咽菜,今天却是鱼肉小康。他理解这种变化,接受这种变化,赞赏这种变化,但他又总感觉到这种变化有些遥远而陌生,眼前的一切宛如隔世。
他又回到那座宅院旁,坐在一个石墩子上,低头陷入沉思,又好似要求证什么。
这时,从灯影里走过来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在他面前驻足。
“毛毛哥,你咋不回家哩?”男孩儿先说话,显然他认错人了。
“毛毛哥?谁是毛毛哥?”他缓过神来,反问道。
“你连毛毛哥都不认识啊,他是俺村书记家的儿子,在北京读大学,可了不起了!”男孩儿似乎解释说。
“你不是俺史王村的人吧,我咋没见过你呢,你是不是迷了路了?”女孩儿问道。
啊,史王村,多么熟悉的名字,不正是他要找寻的久违了二十多年的令他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故乡吗,他心里踏实而惊喜。
“这是你村书记家吗?他家一直住这里吗?”他试探着问。
“不的,以前是王宝爷爷的家,他前年死了,村里又做了新规划。”女孩儿很熟悉回答。
他脑子嗡的一声成了一片空白“什么,王宝爷爷死了?”他失声说“爹爹死了?他竟然死了?”他一下子瘫软在地,眼镜也跌落下来,尽管他强忍悲痛和哭声,但泪水却再也控制不住奔涌而出。
当王旦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回到镇招待所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他的身心几乎崩溃,他的愿望被彻底摧毁,他陷入了无边无际、难以自拔的痛苦和绝望之中。他伤悲父子命运竟然如此乖舛,叹息父子缘分竟然如此浅薄,感慨父子亲情竟然如此不堪,本欲父子重逢再续天伦,不曾想父子却是阴阳两隔。他和衣而卧,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一幕幕往事浮现出来。

                          

 二、往事

 

他出生在豫北乡村一户普普通通的农家,父亲王宝为人正直仁慈,母亲陈桂花文弱善良,他们临近中年走到一起结婚成家,父亲在四十岁那一年生下王旦。母亲诞育王旦后得了一种怪病,常年卧床不起,不幸在王旦五岁那年病逝,从此,他和父亲相依为命,草草度日。不少人让父亲续弦,都被父亲婉言拒绝,他从心底里感念和敬佩父亲。
那一年收完麦子后,村里家家户户都要去乡里交公粮。他们村离乡里最偏远,有近三十多里路,所以,天还不亮,他就和父亲出门了。父亲拉着架子车,他坐在粮袋子上,四周黑黢黢的,望着满天星斗,爷俩唠着嗑,很甜很幸福。
临近中午,他们交完公粮准备回村,天开始变得阴郁起来。走到路边一家小饭店,父亲让他在对面树荫里候着,自己走进那个小饭店。不一会儿,父亲给他送过来四个包子一瓶水,说是遇到了邻村一个朋友,在一起坐坐说说话,并嘱咐他不要乱跑。
父亲转身走后不久,老天爷突然间变了脾气翻了脸,霹雳闪电,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架子车随着风顺着集聚翻滚的洪流飞去,他就在后边紧紧追赶。追了不知有多远,还是抓不回那辆车子,突然一棵大树被狂风连根拔起,向他砸下来……
当他醒来后,一切都面目全非,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话语。看到人堆里没有父亲的面孔,浑身高烧,头部隐隐作疼,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他知道发生了天大不幸,他知道已经和父亲天各一方,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在陌生人的家里,躺在人家床上,吃着人家的饭和药,他也隐隐预感到生活和人生将要面临的变故,但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听之任之。他寄居的这户人家是个山村,出门是望不到尽头的大山,层层叠叠的树木花草,还有很多河叉水塘子,这和家乡一望无际的田野判若两样。他想念父亲,想念麦来爷,想念铁蛋,想念朝夕相处从未离开过的家乡。但是,此刻他除了能记起亲人和村子的名字,其余的他却浑然不知。他不知道自己目前身处何地,家乡离这个山村究竟有多么遥远,想念又有什么用呢?
后来他知道那救他活命的男的叫李大林,有点儿跛足,为人正直粗悍,女的叫刘眉丽,为人活泼开朗,他们都是好心人。他们五十开外年纪,也生育过几个儿女,不幸都先后夭折了。临老捡来个儿子,他们心里头自然高兴,视如己出,呵护有加,倍加疼爱。
他也曾经想过逃跑,却不知逃到哪里。有一次他在大山里整整转悠了一天,也没有走出那道山梁子。天黑透了,听到了野兽的叫声,他害怕得不得了。正在他无助的时候,村子里来了很多人,都举着火把,显然是人们在找寻他。他躺在李大林宽阔的肩背上,刘眉丽把一件夹衣裹在他身上,并一直在身后轻轻抚摸着他冰凉的腿和脚,老两口不停喃喃啜泣着,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人家不但救活了自己的命,而且还掏心窝子像对待亲人一样对待自己,人心都是肉长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渐渐地他放弃了冷漠和敌对,放弃了绝食和逃跑,放弃了一切私心杂念,开始尝试着与他们亲近友好。不久,他身上的伤彻底痊愈了,小脸蛋也开始红晕起来,他又慢慢恢复了童年的阳光和快活。他开始主动帮衬着干一些家务,老两口也开始筹划着他明年上学的事儿,他的身心也逐渐融入到了这个新的家庭,小家庭又开始洋溢起了笑语欢声,他又重新获得了那久已缺失的父爱母爱。
养母靠做些手工布艺赚钱养活一家三口,养父靠捕鱼、打猎、采薪挣钱供养自己上学读书。养父腿脚不灵,每当看到他早出晚归一瘸一拐的背影,他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和感激。日子过得好快,转眼二十多年,养父养母都已经过了古稀之年,他也由小学、中学、高中到大学到研究生。他大学就要毕业那年,养父打猎不慎从山崖上摔下去,他痛哭流涕,请假回去办理完丧事,又续假陪伴养母。养母老了,头发白了,眼也花了,卧病在床,他心疼不已。他握着养母瘦骨嶙峋的双手,轻轻为她梳理白发,用勤工俭学挣来的钱给她买药治病。当养母欲告诉他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他家乡的详细地址时,他急忙阻止了她,并且动情的说,您就是我的亲生母亲,我就是您的亲生儿子,妈妈,儿子那里也不去,我会一直陪伴守护着您,还要为您养老送终。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唤她妈妈,他泪眼涟涟,话语温柔、真诚而深情。养母激动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牢记养育恩,不忘生育情。说实话,多年以来,在王旦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影子压着他坠着他缠着他,令他挥之不去,任由他在内心深处占据着一个角落,这个影子就是父亲。屈指算来,父子一别二十三年,如果父亲还在世该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了。俗话说,树不离根,人不离亲,他对父亲的思念与日俱增,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寻找自己的家乡。

 

三、墓地

 

王旦被街井上嘈杂的声音吵醒。窗外天色阴沉,看样子要下雨了。他收住并稳定心神,匆忙起床洗漱完毕,掂起一把雨伞就往外走了出去。今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他要去坟地看望和祭奠自己的亲人。
他走在被青纱帐包围的乡间小路上,碰到了来来往往上坟的人,天空中飘来细雨,弥漫着浓郁的焚烧草纸的气息,不时从哪里传来忽高忽低的嚎啕和哭泣。
他家的坟茔位于村子东北角一大片冈地上,风水先生说那里的风水在方圆几十里属上乘,因此大家一股脑儿把自己家的坟茔往这里迁埋,使得这片坟场有数百亩大,远远望去,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如山峦起伏连绵,给人一种神秘而恐怖的感觉。
记得在母亲死后第二年的清明节,父亲带他来过这里,此后一去就是二十多年。。
他在乱坟堆里寻来找去,终于在一通新立的墓碑旁找到了父母亲的坟茔。母亲坟头长出了拳头粗细的槐树和桑树,荒芜的野草把坟茔厚厚盖了几层,几乎淹没了。他用手一点一点清理去这些草蔓,直至裸露出湿漉漉的黄土。旁边父亲的坟茔只有薄薄覆盖的野草而没有生长出树木,父亲毕竟驾鹤才不到三年啊。他摆上鲜花水果肉脯等贡品,点燃上三炷香,斟满三杯酒,焚烧冥币纸钱,先给父母亲掬了三个躬,又跪下来叩了三个头,想起早逝的地下长眠的母亲,想起半路丧妻失子的可怜的父亲,又想起自己不幸的遭遇,不禁悲从中来,失声恸哭。
当他不知不觉醒来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他这才意识到旁边那一通墓碑。
他仔细端详着墓碑,它有两米多高,一米多宽,三十公分厚,通体黑色,纯大理石材质,显得端庄、严肃而神圣。墓碑的中央是正文,文字纵排,内容是:先(考讳王宝  妣陈桂花)之墓。正文左侧是生卒年,文字纵排,内容是:生于公元一九五零年卒于公元二零一七年,是父亲;生于公元一九五二年卒于公元一九九五年,是母亲。正文右侧是立碑者名字和时间,文字纵排,内容是:孝男王旦哭立,公元二零一八年孟秋。在墓碑底端横排着三行工整秀丽的楷字,第一行十二个字,内容是:您给予了我们爱真情和温暖;第二行十六个字,内容是:您是一个永远让我们记着和怀念的人;第三行十个字,内容是:您的非亲生儿女们敬挽。读完碑文,他莫名其妙,自己何曾为父母亲立过碑呢?可落款偏偏就是自己的名字啊!还有那底端的内容,更使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高斌吗?起来吧,老热的天,有这份孝心就行了。”从玉米地里走出来一个老人,他手里拿着镰刀,骨骼硬朗,面容黧黑,胡须银白,精神矍铄,他显然在地里劳作,也显然是认错了人。
王旦上前和老人搭讪,并很有礼貌叫他爷爷。老人自觉认错了人“你不是高斌?”他顿了一下“那你是谁?我咋没有见过你呢。”王旦越看老人越面熟,猛然间他眼睛一亮,跑过去一把攥住老人的双手“您是麦来爷?麦来爷我是旦旦啊!”老人一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扔掉手中镰刀,双手捧着他的脸长时间端详,嘴里喃喃着“你是旦儿,几十年了孩子你去了哪了?”爷孙俩抱在一起痛哭。
在村子里,麦来爷和父亲最要好最亲近,于是也就把王旦当做亲孙子对待。爷孙俩收住泪水,席地而坐,从他老人家嘴里王旦知道了和父亲失散之后发生的事情。
自从那年和父亲离散后,注定此生父子缘分已尽。父亲回到家里嚎啕大哭并得了一场大病,打那以后他愁容满面、双眉紧锁,终日以泪洗面、精神恍惚。他开始酗酒,常常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他对着儿子的照片,一遍一遍地看,反反复复的看,以至于泪水把照片都浸湿模糊起来。他跪在母亲遗像前痛哭流涕,忏悔自己没有照顾好贤妻爱子,祈求母亲原谅。麦来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黑天白夜守着他,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后来,街坊邻居来了,亲戚朋友来了,好言劝说开导,给父亲以最多的安慰和温暖。逝者长已也,日子还得往前过。一段时间以后,父亲的伤痛似乎被光阴冲淡熨平,他逐渐走出了阴霾,又开始了新生活。
农忙时他就踏踏实实种地,闲余时间他外出打工,一年到头不闲着。他把挣来的钱一分一文积攒起来,自己却省吃俭用,舍不得多花一分。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月一天天过去,父亲一天天变老,须鬓霜白,身子佝偻,过多的辛酸和磨难使他显得格外憔悴和苍老。
有一年父亲过生日,家里突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都二十多岁年纪,活泼开朗,儒雅斯文,既像是城里娃子,又好像农家子弟。他们给父亲带来了蛋糕、药品和衣物等等,和父亲一起合影留照,那亲昵劲儿与亲生儿女无异。父亲尘封了多年的心扉被打开了,他脸上洋溢着幸福,嘴角挂满了喜悦,表情虽然有些机械生硬,但却是发自内心的。有一个叫高斌的男孩儿,父亲说长得最像儿子,认他做干儿子,甚至把后半生都托付给了他。
有一天,村子里开大会,县里乡里来人了,乡长把一方铜匾亲手交给父亲,那上面鎏金镌刻着:资助贫困,奉献爱心,品德高尚,时代楷模。原来父亲隐姓埋名二十多年资助别人上学!呵,父亲啊,您辛辛苦苦劳作,您风餐露宿打工,您隐姓埋名不求回报,用血汗钱圆了农家子弟的大学梦,支撑起那些莘莘学子美好的明天和未来。他搂着墓碑,再一次失声痛哭。
末了他询问父亲的病情,他弥留前后的情形,以及那墓碑是咋回事。
“你父亲苦啊”麦来爷痛心的说“五年前就检查出是肝硬化,要是早一点治疗也不至于走的这么快。劝他吃药治病,他就是不听,宁肯把钱给人家读书,就是舍不得给自己治病,硬是把病给耽误了。”他停顿了一下“好人有好报,他落得也算值。他走后,那些娃儿都来了,黑压压足有二十来个,他们为你父亲守灵、披麻戴孝,一个个哭的给泪人似的。去年,你父亲一周年,他们又回来给你父亲立了碑,在墓地里守了整整一天走了。以前你父亲常和他们提起你,他们都知道你父亲的经历,也知道他有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儿子,所以他们就以你的名义立了碑,也算是完成了你父亲的心愿吧。”麦来爷用伤感而深情的眼神看着墓碑。
父亲啊,孩儿今天终于明白了,您心头那股思念儿子的火苗从来都没有熄灭过,您心里寻找和期盼的坐标一直就是儿子这颗北斗星啊。儿子为您骄傲、自豪、荣光,今生做您的儿子无怨无悔,下辈子我们爷儿俩再续父子情。虽然您走了,但是正像墓碑上所说,您永远被许多儿子记起和怀念,直到永远。
太阳斜过了正午,他送走了麦来爷,独自一人在墓地里枯坐着。他把一个嵌着自己照片的匾摆放在墓碑前,匾右侧空白处有一行小字:儿子想念你们,愿父母亲在天堂里安息。他又跪下来恭恭敬敬叩了几个头,然后才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墓地。

 

尾声

 

王旦坐在火车上,心事重重,思绪混乱,无心欣赏途中风光。父母亲走了,养父走了,养母风烛残年,如今的他与一个孤儿无异。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他亲身经历和体味过骨肉分离的痛苦和不幸,饱尝过欲养欲孝而亲人不在的伤感和遗恨,他要趁着暑假还有剩余不多的时间,早一天赶回到养母身边。

 

作者简介:
马建瓴,笔名长天浩水,男,57岁,农民,河南省临颍县王孟镇高村人,喜爱诗词散文小说,偶有获奖,有作品集"布衣春秋"辑录作品近1000篇60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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