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老张和老曲相约在河堤的人行道上溜达。天空阴沉,微微地吹着东风,挺冷的。他俩正要在堤边的小亭子休息,突然飘起雪花来;不大一会儿,鹅毛大雪就飞飞扬扬,到处白刷刷一片。索性,他们不走了,看看老天爷能下多长时间。老张精神满满的,娓娓地讲给老曲:“说是过去呀,也就这么样的大雪天,叫花子、秀才和员外三人,都在一座破庙的大门口避雪。他们谁也不认识谁。叫花子到处讨饭,方圆跑了个遍,长了好些见识,一看打扮,觉着在这些人面前不能太白太低了,就文文诌诌地顺口道:'大雪纷纷落地……’,刚第一句,秀才就接上:'这是皇家的瑞气。’什么皇家不皇家,还瑞气呢,瑞得我寒冬腊月都讨饭。活生生的马屁虫!本来叫花子心中已经胀着气,不料员外又跟着:'再下三年何妨?’这时,叫花子耐不住了。'再下三年’,你他妈才够狠,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住得舒舒服服的,我吃啥穿啥,冰天雪地住哪儿?又上哪儿讨饭去?像这鬼天气,还不把我冻死饿死才怪!叫花子不假思索,冷不丁地就煞了尾:'放你娘的狗屁!’员外遭叫花子骂娘,从来没遇上过,在这世界上还是第一次。他今天碰上这号硬茬,争辩吧,觉着下驾;不争罢,也真窝囊。干脆,脸上抹一把,愤愤地想要离开。叫花子嘿嘿一笑:'这么经不住耍,没劲!还“员外”呢,“见外”倒不假。’员外没搭理,权当没听见,一步一脚踏进风雪。秀才呢,通红着的脸洇到脖根,不好意思地站在那里,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老曲听完,不以为然,对老张说:“故事有点意思,只是不新鲜了,我打上小学的时候,就听老师讲过。”“我也听过。当时老师讲的,大概是想替穷人出出气,教训个别拍马屁的酸秀才,讽刺那些为富不仁的有銭人,跟我今天讲的能一样吗?”老张不以为然。“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老张耐着性子解释:“老曲,老师是讲故事,我是讲门道。抬杠的门道,你听不出来?”老曲不吱声,老张继续:“叫花子先是'大雪纷纷落地’,随意说的。秀才接着'这是皇家的瑞气。’叫花子已经感到他在拍马屁,怪不舒服的,不像人话。谁能料到员外竟又蹦出'再下三年何妨’六个字来,就太欺负人了。明知人家是讨饭的,挨着饿,却那样讲,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疼,真是狗眼看人低。'放你娘的狗屁’,这句最好,最给力,硬气,解馋,有血性,杠得美!”“哦,明白,明白。但老师当年讲故事,可没说这是抬杠的故事。”老曲似乎愰然大悟。 “就是嘛,抬杠是一门学问,有人瞧不起,认为是胡谝,冒撂,低俗,摆不上台案。其实真正的抬杠,得歪打正着,抬出点骨气和个性,也不是好玩的;而要让对方服气,哑口无言,不是谁都能杠的。毛老人家曾讲过,卑贱者最聪明。那个叫花子,虽然挎着讨饭篮,提着讨饭棍,端着讨饭碗,被人瞧不起,但他有智慧,有尊严,不简单呀!”老张说着,老曲一面听一面想:“还就是这么个理儿!”老曲服了。最后,老曲问老张:“那咱们呢?”老张没有吭声,只是笑着说:“走吧,不谝啦,咱们回家去……” 本文图片来于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康怀远(1946年——),陕西岐山人,高校退休教师,长期从事李白研究,偶或写些散文、随笔和自由体诗歌以抒性灵。 三秦宗旨:营造一片文学爱好者的乐土,共创文学梦想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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