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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月亮除颤 | chapter 5

 蔚然而深秀 2021-12-24

       程月曾发觉自己大概率只是个附庸风雅的人罢了,后来的一次在高校图书室翻阅到名教授的一篇日记,讲了自己年青时追逐文字表达的历程,直到大学毕业步入社会风尘后,渐渐失了本心。只在心有不甘时,偶尔慨叹一声,但在他刚过不惑之年便迅速在各大高校文青圈掀起一股不小的思潮。程月大学那会参加的文学社,如今运营社团的学弟学妹们纷纷在社交群里分享、讨论此书,好不热闹。她翻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笑笑,却不发一言。

       这篇日记里,教授说,有人质疑他此生最为出彩的作品不过是顺应时代发展潮流的产物,不过是应市场而生,并无什么有益的价值观传递,现在的年青人太不朝气,就是受这类作品荼毒。

       教授感慨着,我从来,向我的读者们不传递任何价值观。我一向都是自由表达的,可以理解为尽情抒发,自说自话类……我相信我的读者会自发思考,得到点什么。

       关于回应散文集涉嫌迎和市场而生的问题,教授表示,自己的前半生浮浮沉沉,到了如今的年纪,还需要迎合什么吗?

       他说,我封笔的那些年,都在努力沉淀。

       程月离开图书室时,心情放松许多。

       这篇日记呢,鲜少有人看见过。它收录在一册野生作家个人日记汇里,之中汇集众多作家的私人日记摘录。

        程月目前虽是做着自由写作的工作,却也感受到一些来自外力的束缚,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身心自由。与杂志社的合同即将到期,程月心里已然在打退堂鼓。

        近些年的文字,已并非出自本心的写作,而多是完成合同方的要求,通宵达旦地去找资料、看相关视频、统计数据的日子,实在太不容易让人快乐。

       她想,她也是需要沉淀的。

       去到远的地方,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让人开心也好,难过也好,烦恼也好,都值得体会。

       手机弹出一条提醒,她捧着一杯热水,窝在沙发里,脚上套着长长的厚厚的袜子保暖。木卫一不知跑哪去了,连叫几声都没有应她。

       过两天我都休息的,陪你去门诊输液吧。

       贺畴已经第许多次提出陪同她就医的要求了,程月想,妈妈总跟她说,不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适当给人回应,这是礼貌。

       她回复贺畴,好,麻烦你了。

       翌日,她早早起床洗漱好,准备下楼时,接到贺畴来电,问她起床了吗?程月说,我这就下楼。

       贺畴开的黑色路虎,低调,含蓄。他给程月打开副驾的门,说,这会儿早,输液前我们先去吃早餐。程月点点头,系好安全带。

       她茫然地望着前方,汽车平稳地行驶在清晨干净的柏油马路上,稳重内敛。她怎么也没想到多年后重逢,还这样座在贺畴的车上同他一起去吃早餐。

       市人医往第一中学方向的第一个路口,建设路上有一家很不错的粉店,我们去吗?她挑挑眉,好。

       她不多言,贺畴便也不多说其他的,车厢内虽然安静,却不尴尬。

       贺畴专心开着车,思绪很乱,他甚至想好了下一回带她去哪一家早餐店吃早餐,嗯——他们家的豆浆很鲜,包子有很多种馅儿的,油条爽口不腻,他读书时去过很多次。这些年老板一直没舍得涨价,回头客照样多。

       贺畴停好车的时候,突然跟她说,肥肠馅儿的米线最好吃,你可以试试。说罢便下车来,替她打开车门。

       程月急急忙收好自己的包,下来时贺畴还拉了她一把。不过两人很快便松开手,她理了理没有束起的长发,好啊。

       热气腾腾的烫粉锅前,老板干劲十足地忙活着,老板娘在门口招待,见到贺畴,熟络地道,今天还是肥肠吧?

       贺畴笑着点头,老板娘发现他身后跟着的程月,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心里八卦这女生跟他的关系,那,两份?

       贺畴笑出声,好的,好的,麻烦您了。

       他领着程月去店里找位置坐下,早晨的粉店,几乎找不到什么空位,大家或是赶着上班,或是赶去办事,吃早餐的速度并不悠闲。贺畴让程月坐,从餐桌上取来纸巾擦拭她面前桌上的污渍。

       谢谢。程月颔首。

       他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许多年的校友了,不必这样客气。牺牲你的休假时间陪我去医院,这本身就值得我向你道谢了。

       贺畴不再与她争辩这道不道谢的事。明明不久之前还一起听过音乐,吃过火锅,也不该是这样陌生的相处方式了,可他偏偏觉得,她对身边的人都保持着距离。

       高中那会,同入文学社,又同在校学生会任职,除了必要的工作上的交流,程月几乎从不正眼看他。若不是写诗事件传出,贺畴一度觉得程月根本没记住过有他这号人。

        高考过后,他依稀听社里同学提起过她考去了哪座城市,多年以后他在手机里听见沧桑的男声哼唱着“陌生的人啊,请给我一支兰州,”那会,他想起过她。

       老板娘颤巍巍端来香气四溢的粉,放在程月跟前时,说,“第一次见你带人过来啊,”程月抬眸,“你们俩要常常光顾我生意哦。”

        好,贺畴起身去,跟着老板娘自己去端另一碗粉,笑着。

       到了输液室,贺畴让她坐着,自己跟值班护士报她的姓名。

       “呀!这手背都青了,”稚嫩的学生讶异一声,习惯性地抬头看身边的老师,老师年纪比较大,高高站着,没说话。

       没事的,程月挽起衣袖,两只手都搁在治疗台上,你找一找哪一边比较好进针,没事的。实习护生这才稍稍冷静下来,观察着她两只手背。

        她皮肤薄,又白,愈显得手背上青紫的那一块扎眼。

        贺畴暗想,怎么这会才看见她手背上的那一块。

       护生拿着针头,预备进针,老师突然道,“角度低一点,你这个架势进针会太深——”

      “啊……噢噢,好”,实习小妹妹连连答应,手里却不明白到底要怎么进针了,一时间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也忘了动作。

     “进针啊!”老师呵斥一声,小护士手里的针头颠了颠,一滴药液顺着她的手指流下来,“污染了!我来!”

       小妹妹拧着眉头,只好把蓄势待发的针头递给老师。

       好——谢谢老师,贺畴接过护士手里的输液瓶,说。老护士也是常常见过检验科的贺畴的,这才点头以表问候,而后便依旧严肃着。

        贺畴将输液瓶挂好在输液架上,顺势座在程月身边,我大学那会谈过一个女朋友,程月回过头来,看着他,她是护理专业……

       贺畴突然觉得自己这番话的开头有问题。

       他伸出手来掩着鼻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过在一起没有多久便分开了。原因是,她学习太忙,实在是没空搭理我。

       程月笑出来。露出明媚的皓齿。

       偶尔在一块儿吃饭时,她总让我考她专业知识,答不上来的时候,便责怪我这题出得太难……贺畴摇摇头,似乎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她是决心要学这个的,就像当初义无反顾报考护理系一样。她的生活里——贺畴思忖着该怎样用平淡的语气跟程月讲自己曾经发生的事——几乎再容不下别的侵占她的私人空间。

       其实挺可笑的,当初我和她在一块,完全是觉得对方都很努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程月轻轻一声笑出来,这时候便不觉得手上液体太凉了。

       分开后,我也没觉得有多走不出……再后来得知她的消息,是——贺畴想了想,前两年了,听说她倒在了自己热爱的岗位上。

       ——没挺过来。

       程月脸上的笑容僵住。

       我去参加她的葬礼。竟然还见到了她的丈夫,很老实本分,牵着两岁不到的孩子。

       程月听着,不去问为什么他会同她讲起这些。

       ……所以她也算圆满了,倒在自己热爱的岗位上。只是可惜她的丈夫和孩子……

        这些年,我一直都很珍惜每一天,贺畴说,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是命运予我生命的馈赠。

        他倏地回头,看了一眼她。

        是的,程月轻轻应道。

       “月球的直径是地球的四分之一,质量是地球的八十分之一,相对于所环绕的行星,它是质量最大的卫星,也是太阳系内密度第二高的卫星,仅次于木卫一。月球表面布满了由陨石撞击形成的环形山。月球现在与地球的距离,大约是地球直径的30倍。

月球的自转与公转同步(潮汐锁定),因此始终以同一面面向着地球。”

文字 |蔚然而深秀

图源|@浪漫宇航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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