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曾经如美梦一般繁华,又曾经如噩梦一般破碎,如春梦一般让人惦记,又如同迷梦一般消散。这样的城市,在当时就已经被称为梦华。靖康之后,它的名字被改成汴京。回望东京,当年节物风流,人情和美,花光满路,箫鼓喧空,其乐也无涯,其恨也无涯。 这座城市,现在的名字叫作:开封。 是汴梁梦到了我们?还是我们梦到了汴梁?这个问题,永远的无解。总之,一梦之后,擦肩而过,它就此长绝。元、明、清,一代代的新城再往上垒起,它在地下安静地继续它的梦,距离地面已有十米之远,距离我们已有千年之遥。 所以,开封,与其他古都最不一样。人家好歹还有些土包包、遗址、风景名胜,它呢?各种旅游攻略介绍的都是开封府、清明上河园、天波府、大相国寺等等,用我的脚趾头也能想到,都是后人附会雕琢而成。 怎么办呢?既然最爱是宋朝,它的中心总归不能错过。怀着惆怅缓缓入城,虽然无远弗届的城楼下人声鼎沸,虽然开封灌汤包和鲤鱼焙面安慰了吃货的胃,但是一颗伤感的心,还是遗失在公元1127年之前。 2016年的今天,仍是忍不住随着滚滚人潮去开封府、大相国寺、清明上河园凑了一天热闹,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节目,一天下来,似乎也充满了欢欣。最后在清明上河园看了一场“东京保卫战”,虽然只是表现了第一次保卫战,演出以大宋获胜为结局,但是知道最终结果的我,在隆隆的炮声和硝烟中忍不住潸然泪下。 晚上步行回酒店,沿着龙庭的湖边,一路都是花灯,一路繁华气象。而我还沉浸在漫天炮火中,想着那逝去的时光,黯黯然凑成一曲《相见欢》。 此去京华水远山万重。 今宵依稀挑灯说开封。 不死心的我,花了一个晚上再次翻遍各种介绍,大宋的遗存只找到两座塔。两座塔而已!那时的汴梁,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柳陌花衢,茶坊酒肆,何处无欢歌,无人不喜乐。而今就两座塔而已! 说是两座塔,其实还只有一座半! 一座是铁塔,始建于1049年,又名开宝寺塔。半座是繁(PO二声)塔,始建于974年,又名天清寺塔,原塔九层,现存三层。这两座塔原本所在的寺庙是当时东京四大名寺之二,如今都已荡然无存。 第二天一早,先去找半座繁塔。从小巷子里穿过一片民居,对着一个公园的后门,不用门票,无人看守,我们大摇大摆就进去了。剩下三层塔身,塔顶扣着清代修的一幢小小宝塔,像一个巨大的编钟。塔内一层小小的空间里,布满了彩色的妙音鸟,托法螺、持檀板,仿佛这一千年的法音还未奏完。出门来绕塔一周又一周,这毕竟是大宋留下可触摸的最早的记忆,尽力踮起脚尖把塔身上每个佛像都看一遍,不舍得离去。 *开封 繁塔 我的脖子实在仰酸了,下来看看小径旁橱窗里的照片。精美的佛像近照,一个个舒展在厚厚的玻璃后,只是微微笑着,眉眼成一线,不看我,不看世界,也不看这一千年的风与月。 *开封 繁塔 塔身浮雕照 也许,我想念的,只是我心中的梦华。在繁塔下,一首《天净沙》吟罢,我和自己达成了谅解。那个满怀愁绪的小人儿,渐渐退走了。 再去铁塔,那里已经是广阔的一片铁塔公园。一路侧身攀上塔顶,往下俯瞰,春意正闹。那些流不完的眼泪,已经变成了春雨,滋润着万物。再一路撤回人间,不觉已是一瘸一拐。东京梦华,终究是要以痛来换取的。 返程途中,随手拍下了古城墙。城墙根下,一位老人在晒着太阳,城墙之上,青青的树枝正在蓬勃昂扬,生生不息。 * 开封 古城墙 附 2016年4月3日 旧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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