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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惠莲： 一个挣扎在“从夫”边缘的女人 文/王小荣 宋惠莲是西门庆府上的一个下人来旺儿的媳妇， 同时也是西门庆府上一个烧茶递水的女仆，她自书中第二十二回出现，到第二十六回上掉自杀结束了自己的人生戏。宋惠莲虽然只是一个下人仆妇，但书中对她的描写还是十分精彩生动的。说她打秋千像 “飞仙一般”、“拖地飞将下来”，她还会烧菜，“只用一根柴禾儿就能把猪头烧的皮脱肉化，香喷喷五味俱全”，她的这些本事都说明她是那么聪明与可爱的地方。
但她爱打扮、好虚荣，从西门庆那里得来的银子，那是大手大脚的花和显摆，“成两家（就是我们现在说的“成天家”，就是每天都把这些银子带在身上）带在身边，在门首买翠胭粉，渐渐显露，打扮的比往日不同。”她还与西门庆的女婿陈经济“两个言来语去，都有意了”。还“背地离间主子”，当面竭尽巴结奉承之能事，以及依势利待人等等，其行为都显得那样让人看不起，让人讨厌。
宋惠莲最后的结局是自缢身死的。就这种下场，让读者认识到她也是一个受害者，在对待其丈夫来旺儿的事上，还是一个良知未彻底未泯的妻子。在这点上，还是一个弱者，让读者同情的受害者。对宋惠莲的品性，第二十二回“惠莲儿偷期蒙爱，春梅姐正色闲邪”中作了如下的总结：“斜倚门儿立，人来侧目随。托腮并咬指，无故整衣裳。坐立频摇腿，无人曲唱低。开窗推户牖，停针不语时，未言先欲笑，必定与人私”。按此描述，纯粹就是一个以前卖欢场所那里的女人的表现，甚至就是一个“站街女”的形象。在这一回目中，还对宋惠莲作了如此的评述,“生得白净，身子儿不肥不瘦，模样儿不短不长，比金莲脚还小些儿。性明敏，善机变，会妆饰，就是嘲汉子的班头，坏家风的领袖”。从她自书中出场到第二十六回退出书中，这些评价确实是一针见血。她的身世遭遇与潘金莲相似，就是名字也相同。潘金莲出身于裁缝家，被卖给大户人家做丫头，因与男主人有一腿被家主妇赶了出来，才嫁给武大郎为妻子，暗中继续与男主人保持关系。第二十二回“惠莲儿偷期蒙爱，春梅姐正色闲邪”中交待说，卖棺材的宋仁的女儿宋金莲被卖在蔡通判家里当使唤丫头，后因“坏了事”被赶了出来，嫁给了厨役蒋聪为妻。这里说的“坏了事”，就是与潘金莲嫁武大郎以前“坏了事”一样的原因。来旺儿早晚到蒋聪家里，这一来二去的就与宋金莲勾搭上了。这天蒋聪因与其它厨子分财不均吵架中动了刀子，被杀死了。来旺儿以前的老婆因得痨病死了，来旺儿就说动吴月娘，把这个宋金莲娶来做了填房，因潘金莲名字，就把宋金莲改为宋惠莲。这个宋惠莲也不是一个什么好鸟，到西门府后就与西门庆勾搭上了。西门庆让丫头玉萧带话，在大白天里经常让宋惠莲到假山底的洞子里干，还让玉萧跟他们偷情放风。这在第二十五回“吴月娘春尽秋千，来旺儿醉中谤讪”里借潘金莲之口对孟玉楼说的，“你问那没廉耻的货，甚的好老婆，也不枉了奴才这般挟制了。在人家使过了的奴才淫妇，当初在蔡通判家，和大小婆作弊养汉，坏了事，才打发出来，嫁给了蒋聪，………”，被赶出来后才嫁给那个厨房子蒋聪。她嫁给了蒋聪，虽为人妻，但还是妇道难守，与西门庆的家人来旺儿勾搭上了。原来这蒋聪厨房技好，常在西门庆府上走动做厨，这来旺儿经常到蒋聪家里，时间不长就与宋金莲“刮上”了。一天，这蒋聪与其它厨子因分钱财不均而打了起来，动起了刀子，被另一个厨子杀死了，宋金莲为报仇，就通过来旺儿的途径走西门庆的路子，拿了西门庆的帖子到县里和县丞说了，把那个打架杀人的厨房子抓了，问成死罪，抵了蒋聪的命。这算得上是为蒋聪报了仇。来旺儿原来的老婆因害痨病死了，因他与宋惠莲有地下情人的关系，就说动吴月娘把宋金莲娶来做了自己的老婆。书中说，吴月娘因怕宋金莲与潘金莲重名，就把宋金莲改成了宋惠莲，这是为了让府里的人避开潘金莲，实际中的宋惠莲与潘金莲确实有相似之处，可以这样认为，这个宋惠莲这是作为潘金莲的“对照品”了。这宋惠莲到了西门府后，开始时还是守规守矩的，一旦地皮采熟后就开始不老实，重操起来做起“倚门卖俏”式的勾当来。第二十二回中说，她刚开始时，还是同西门庆中其他仆妇下人一样，在府上老老实实上灶做本职活，没有什么不守规矩的行为。但“过了个月有余，因看见玉楼、金莲打扮，她便把鬏髻垫得高高的，头发梳的虚笼笼的，水鬣描的长长的”在西门府里上上下下“递茶递水”，终于引起了西门庆那双色眼的注意，让西门庆看上了。这西门庆就想方设法要上这宋惠莲，于是他就找了一个活儿，派了来旺儿的公差，到杭州替蔡太师制造庆贺用的生辰锦绣蟒衣并家中穿的四季衣服去了，“往回也有半年的期程”，这为他的进一步行动创造了条件。用“苍蝇不巴无缝的蛋”来说宋惠莲与西门庆的关系是很确切的。书中描述，来旺儿出公差后，一天玉楼过生日，这西门庆借着酒性以撞着宋玉莲为借口，就“一手搂过脖子来，就亲了个嘴，口中喃喃呐呐说道，'我的儿，你若依了我，头面衣服随你选着用’。那妇人一声儿没言语”，这西门庆见有戏，回到房里就吩咐玉萧去上房拿了衣服料子去给宋惠莲。宋惠莲收了玉萧送来的衣服料子，按玉萧的吩咐，悄悄的来到山子底下洞儿里与西门庆做好事去了。自此，二人一有时间都在这里做事，还让玉萧为他们放风。但他们二人的事还是被心细奸滑的潘金莲发现了。自此后，这宋惠莲明是做灶上的活，但多数时都是在陪着李瓶儿、潘金莲做针线活、或看下棋赌博，偷空好与西门庆去山子底下成好事，而潘金莲也是“无人，教他两个苟合，图汉子喜欢”。每次结束西门庆都要给宋惠莲一些钱财衣物的。时间长了，宋惠莲与西门庆的奸事，全西门府上上下下都知晓了，只有远在杭州公干的来旺儿不知。在传统道德观念上，女人出嫁后是遵守“从夫”的。这宋惠莲在遵守“从夫”的同时，还会出轨“偷汉”。她嫁了厨子蒋聪，蒋聪被人砍杀而死，她就转弯抹角通过来旺儿的门路，凭借西门庆的势力替蒋聪报了仇恨，嫁给了来旺儿。第二十五回“吴月娘春尽秋千，来旺儿醉中谤讪”中，从杭州办事回来的来旺儿，从孙雪娥及旁人的嘴里得知宋惠莲与西门庆的事，心中有气，打了宋惠莲一顿，但宋惠莲那是整死不承认。来旺儿因为醉酒后讪谤，被来兴儿听到，并添油加醋的告诉了西门庆。西门庆原本是想让来旺儿又去公干，还拿出银子让来旺儿做买办做生意，以封住来旺儿的口，但他听了潘金莲的话，说“你若要他这奴才老婆，不如先把奴才打发出他离门离户。常言道 ，'剪草不除根，萌芽依旧生。剪草若除根，萌芽两不生’。就是你也不耽心，老婆他也死心塌地”，西门庆听了潘金莲的话，就设计下了一个圈套，以偷换了西门庆给他做生意的300两银子，还要持刀杀主子之罪把来旺儿抓了起来，送到官府里法办。这一计策，还是让宋惠莲顶破了。第二十六回“来旺儿递解徐州，宋惠莲含羞自缢”中，正在与玉萧聊天的宋惠莲听说来旺儿被捉，急忙丢下玉萧跑到房里，“看见了，放声大哭，说道，'你好好吃了酒睡罢，平白又来寻我做甚么？只当暗中了人的拖刀之计’，一面开箱，取出六包银子来，拿到厅上。西门庆灯下打开观看，内中止有一包银子，余者都是锡铅锭子”。西门庆让人捆了来旺儿，“明日写了状子，送到提刑所去”。这宋惠莲“云鬟不整，衣裙不整，走来厅上向西门庆跪下，说道，'爹，此是你干的营生！他好好进来寻我，怎把他当贼拿了？你的六包银子，我收着，原封儿不动，平白怎的抵换了？恁活埋人，也要天理。’”她还想用自己与西门庆的关系，来保来旺儿，但西门庆是铁了心要弄死来旺儿的。最后，“依法”判了个递解充军流放。发现自己被西门庆骗，没有救成来旺儿，一缢不死还要继续自缢，终于送了自己的小命。在这两件事上看，还是让读者同情其无知的。应该说，宋惠莲绝对是一个聪明又有姿色的女人，如果拿到今天的社会里某些人的观念理论来说，她与潘金莲一样，绝对是一个能力超强的人物。但她生错了时代。她能从原夫蒋聪那里学来一手好厨技，又很会捉摸主子们的心理，把握住机遇。第二十三回“赌棋枰瓶儿输钞，觑藏春潘氏潜踪”里，说她烧得菜，“只用一根柴禾儿，就能把猪头烧得稀烂”。为此，潘金莲、李瓶儿、孟玉楼等人赌棋枰输赢，李瓶儿输了，出钱买回猪头猪脚，还有金华酒等，就让宋惠莲来做。你看她，“走到大厨房灶里，舀了一锅水，把那猪首猪蹄子剃剧干净，只用的一根长柴禾，安在灶内，用一大碗油酱，并回香大料，拌的停当，上下锡古子扣定，那消一个时辰，把个猪头烧的皮脱肉化，香喷喷五味俱全。”在得到主子们的称赞后，她也很得体的说，“小的自知娘们吃不咸，没曾好生加酱，胡乱罢了。下次再烧时，小的知道了”，说了后“便磕了三个头，方才在桌旁边立着，做一处吃酒”。她还特别巴结潘金莲，让潘金莲高兴，处处迎合潘金莲，也让潘金莲为她和西门庆偷情提供方便。如果不是她在和西门庆偷情时说了潘金莲的小脚儿的事被潘金莲偷听到了，引出一场风波来，这二人关系应该是很铁的的了。第二十二回“惠莲儿偷期蒙爱，春梅姐正色闲邪”中说，“惠莲自从和西门庆私通之后，背地与他衣服首饰、香茶之类不算，只银子，成两家带在身边，在门首买花翠胭脂，渐渐显露打扮的比往日不同”。在这里，正说明了宋惠莲从西门庆那里得来的钱容易就乱花，显摆，让其它下人窥破其钱的来源。不但如此，西门庆还把她从大灶上撤下来，专门负责吴月娘房中的小灶，与玉萧——就是那个专门给宋惠莲、西门庆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偷情把关望风的的人，专门负责给你顿茶水、整理菜疏，打发月娘房吃饭，陪月娘做针指活。总之一句话，就是把她的地位提高了。她通过西门庆，在西门府里得势了，不把府里的其他下人看在眼里，甚至还张声势，支使起别人来。这让府里的其他下人心里很不舒服，但因西门庆的原因，大家是敢怒不敢言。同在第二十三回里，大冬天里，她跟西门庆在那个山底子洞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出园子时被一早起来解手的平安儿撞到了，平安儿就笑了起来，还说“我笑嫂子'三日没吃饭——眼前花’。我猜你昨日一夜不来家”，这点了宋惠莲死穴，让宋惠莲很不高兴，威胁说“我明日对他说不说，不与你个功德，也不怕狂的有些褶儿也怎的!”，她要让西门庆收拾这个敢说破她与西门庆地下关系的平安儿。平安儿也急了，还对她说，“将就些儿罢了，对谁说？我晓得你往高枝儿上去了”。她正赶着打平安儿，结果被从铺子里出来的玳安儿撞见，让平安儿跑了。宋惠莲为封住玳安儿的口，从她口袋里摸出三四分银子来以替她拿大碗为由给了玳安儿。这宋惠莲得势，成天在府里指使别人做这做那，没有下人的本份，十分张狂。第二十三回“赌棋枰瓶儿输钞，觑藏春潘氏潜踪”中说，她“常在门前站立，买东买西，赶着傅伙计叫傅大郎，陈敬济叫姑夫，贲四叫老四。”书中还说，因为和西门庆勾搭上了，“越发在人前花哨起来，常和众人打牙犯嘴，全无忌惮”。还支使别人为她买这买那，还经常以潘金莲等人的名号来威胁其它奴仆，全然是一个半个主子样。因为常从西门庆那里得到银子，她就“常在门首成两价拿银子，买剪裁花翠汗巾之类，甚至瓜子儿四五升量进去，分与各房丫环并众人吃；头上治的珠子箍儿、金灯笼坠子，黄烘烘的；衣服底下穿着红露丝儿裤儿，线捺护膝；又大袖子着香茶，香桶子三四个，带在身边。”那是“见一日也花消二三两银子，都是西门庆背地里给她的”。第二十四回“敬济元夜戏娇姿，惠祥怒置来旺妇”中，就因为宋惠莲过于张扬，被其他人怒斥。书中说，正月十六西门府中几位娘子聚会过节，其他下人如小玉、元宵、小鸾、绣春都在那里侍候着，只有宋惠莲在穿廊下一张椅子上坐着吃瓜子，还把瓜子壳丢得遍地都是。画童儿见了，就说，“这地上干干净净的，嫂子嗑下恁一地瓜子皮，爹看见了又骂了”。这个惠莲不但不知自己做得不对，反而大骂画童儿，说，“贼囚根子！'六月债儿——热还得快’。就是什么打紧。便当你不扫，丢着，另教个小厮扫。等他问我，只说得一声。”这个画童儿怕了，说，“嫂子将就些罢了，如何和我合气？”于是他只好自己取来笤帚，替她把一地的瓜子壳打扫干净。她指使惠祥老婆做事，惠祥老婆等西门庆走后，就找着宋惠莲骂开了“……你天生的就是有时运的，爹娘房里人，俺们是上灶的老婆来，巴巴使小厮坐名向灶要茶。'上灶的’是你叫的？你识我见的，'促织不吃癞虾肉——都是一锹土上人’。你恒数不是爹的小老婆就罢了，就是爹的小老婆，我也不怕你。”她还揭宋惠莲的短说，宋惠莲在蔡家养了多少汉子。书中说，自这次事后，“这宋惠莲越发猖狂起来，仗着西门庆背地和她勾搭，把家中大小都看不到眼里，逐日里只与玉楼、金莲、李瓶儿、西门大姐、春梅在一起玩耍”。靠与西门庆有一腿、过于张狂的宋惠莲，其结局也是很可悲的。来旺儿被西门庆设计收拾，被官府打得一身稀烂，虽然宋惠莲想尽办法求西门庆，结果被西门府中的人都骗了，整个府都知道真相，但都无人告诉她。来旺儿还是被递解徐州。等宋惠莲无意中晓得真相时，已经于事无补了。在悲愤之余，她只好选择上掉自杀。但死后也没得好下场，被西门庆派人拉到化人场像当年烧化武大郎那样，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其父就是那个卖棺材的老板宋仁想讨个公道，结果被抓到官府打了个半死，不到十来天，其父亲就丢了命。王小荣，四川宜宾南溪区人，1984年毕业于西南师范学院（今西南大学）物理系，中学高级教师。爱好读书、游山玩水、集邮，收集地名邮戳、各类文史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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