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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香椿

 平型关杂志 2021-12-26

家  有  香  椿

文/侯付廷
不知行进过108国道繁峙段的你注意过没有,反正我从北京跑到昆明,发现全程好像就是我家门口路边生长着一排香椿树。前些年门前车少尘土也少,香椿叶油绿绿的,这些年我发现它苍老了很多,也许是年轮积累下来成熟的表现。

       本来它们的亲本最初是栽在院子里的,记得是八五年高考后,我去赵庄一同学家游玩,他家门口有一棵高高的椿树,他告诉我这是香椿树,就是饭店卖的香椿炒鸡蛋的那种树,我很好奇,于是挖了棵树根底旁支出的一米不足的小苗移植到我家院里。

       不想这是种生长迅猛的树,没多少年树冠就超过屋顶,明显四周邻居的杏树、苹果树、梨村都有了意见。村里人讲树冠多大地下根系就有多远,最后连周边父亲种的蔬菜也受到影响。终于有一天老父亲发话了:把这树放倒吧,想要就把树下发的小树苗移到南房前的路边吧。

       此后二十多年,它的子二代,子三代便在宽敞的路边肆无忌惮地繁衍开来。每次回家远远就能望见高高低低并排齐立的它们,像一排忠诚的哨兵站立在屋前,又似一位老师对着一群参差不齐的孩子们训话。

      《庄子·逍遥游》云: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秋。因此椿树是长寿之兆,后世又以之为父亲的代称,在风水上有护宅及祈寿的功用。

       其实乡下人种香椿树主要还是为了贪图它的嫩叶食用,意不在增寿也不为驱邪,城市有把它们当景观树的,但乡下从来轮不上她们应景。

       凌冽的冬天一过,春天一进,你就会在不经意间发现,一簇簇幼芽顶在秃枝上,她不同于路边的柳树周身泛绿,也不同院里的果树一夜花开,一开始就像枝头顶了个小绒帽,慢慢冒出嫣红的一束尖叶,很是滑稽,像村里腊月办玩艺二楞子头顶上傻乎乎的小辫子。

       随着叶束增大,顶尖的嫣红渐渐泛出翠绿,这个时候便会准时接到母亲电话:你爸老手老脚爬不上树了,村里的人,过路的人早开始采摘了,你能抽空回来就回来一趟吧……当然这是我在附近打工时才会打电话过来,前几年我在几百公里的煤矿上班时,她电话里告诉我:叫你弟收拾了点香椿,已经让人捎去太原送你们各家了……

      说到外人采摘,当然也会生气。有几次我在家时就遇上路人将车子一停,也不打招呼,有时甚至一群人干脆折枝而去,每每这时父亲就十分生气,要奔出去评说,我和母亲就劝阻,春天时好几次父亲电话里又提及这事情,我电话里给他讲讲三尺巷的故事:千里电话只为椿,让他几份不算啥,今年采撷者,不是去年人。

       椿树一到夏天没有人盘剥便更加恣意生长,阵势一张开便无收拦,形同绿障,枝叶间密不透风,地盘也在年年扩张,子三代子四代传递不息,路人纷纷讨要幼苗,远的竟扎根到了北京别墅,这多像人的生生不息。

        等到秋风萧瑟,叶子由绿变黄,再经历过最后一次寒霜,叶片呈桔红,先是零星飘零,还能挑捡个僻静之处安栖,等不约而至的狂风大作便集体溃不成军,荒不择路了,叶子厚厚堆集起来,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矜持和优雅。前些年老父亲会把枯枝残叶拢在一起燃起灰烬归根。这几年禁止野外放火,于是过往的司机有时会在秋末冬交之日,看到一个八旬老翁一趟趟折返在国道两侧清理着枯叶,那么敬请您让行,他耳背按喇叭也没用,代谢了。

      上月回去,家母又提及香椿树,说一是树高了春天不易采摘,再就是树冠大了影响过往司机视线,决定明年春天发芽后捎剪去一大半。我望着雪中的树木,想起它几十年间来回的迁徙,从弱小到强盛,就如一位成功人士,拥有强大的能量,可以一次次试错,可以一次次更换生存环境,活的是那么洒脱。就大多数普通人而言,我们的境遇远没有它活的潇洒,不用说情感这类的奢侈品,光为生计就耗尽你毕生的精力。这几天听着疫情又来势汹汹,多少人外出讨生计奔波不能,躺平在家经济条件又不允许。在这寂静的山里,端望着远山间的青月白日,恍恍惚惚里又一次想起故乡,想起守望在村口那棵香椿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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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编辑:杨荣    图文编辑:侯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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