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那天,出差在外。午夜,打开手机网络,QQ空间里,网友们纷纷晒出家乡的雪照。方知,家乡飘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虽说时令已入冬季,然而,山色如秋,气温依旧。大雪骤至,还是让不少网友惊愕不已,似邂逅故友一般,亲切又激动,盛情也热烈。 为早睹雪景,天一放亮,我与同事就匆匆退了客房,草草用过早餐之后,便坐上了回返的班车。空间中,网友们不断地传递着“雪片”,从不同角度、不同视线“报道”着大雪的盛况与进展。正是这一张张美丽的“雪片”,深深地勾起了我对家乡皑皑白雪的美好记忆和无限遐想。 小时候,四季气温的界线还是比较明显的,是不容混淆和模糊的。夏秋季节,气温凉爽润湿,风景旖旎。晨起,山根、沟壑中常常会填满浓浓的雾霭,山顶只是均匀的漫上一层薄雾。在阳光的映照下,整个山体雾气氤氲,山脊则断断续续时隐时现。云遮雾绕中,总会听到耕田人洪亮的吆牛声和回犁声,此起彼伏,高低不一。深深地吸一口空气,犹畅饮香槟一般甘饴!太阳冉冉升起,树叶顶尖不时会有水珠滑落,之后又如卸去重负一般轻轻地反弹回去。大雾是从山顶开始,渐次蒸腾飘然而去,这时候,熟悉的轮廓才会渐渐地从云雾中还原回来,润湿的山体,如浴后的姑娘,总是那么妩媚。 冬天的雪则会把整个冬季包裹的严严实实。每到冬天,大风都会裹挟着雪渣径直冲你打来,毫不客气地灌入你的领口,钻入你的耳朵,嵌入你的眼睑,更有甚者,则直接粘在你的帽沿、眉毛、胡须上……真的是无孔不入。清晨开门,偶尔会遇大雪堆没门槛,每当此时,父亲和哥哥总会抡起铁锹,冲在前面,铲起堆雪,我只不过是在旁边凑凑热闹而已。很快,他们就能“杀出”一条“雪路”。常言道:下雪不冻消雪冻,北方冬春季的太阳,就像是一个慵懒的当差者,出勤不出力。白天干活,你即使佝偻着身躯也无法顾及到全身,比如四肢,经常会长冻疮,脸颊因毛细血管冻裂进而呈红脸蛋者不胜枚举。远处的山、近处的树更像被寒冷抽去筋骨一般,只剩简笔画式的骨架或轮廓。 冬天的风经常是喜怒无常,满山遍野。根本不及夏天的温顺和缓,也不如秋天的缠绵悱恻。经常像是被什么激怒了似的,来来去去总会给人留下刺骨的伤痛,毫不顾及你面庞容颜,经常让你防不胜防猝不及防。 七八十年代时,干旱锁定了黄土高原的每一寸土地,无论是春夏秋冬,黄褐色的自然风貌如出一辙。随着传统农业生产模式的逐步延伸,铲草积肥,过度放牧,水土流失等灾害严重。春冬季多“土雾”而少雨雪,夏秋季多“旋风”而少露珠。曾经的春天融雪汩汩,夏天晨露润润,秋天阴雨绵绵,冬天白雪皑皑都在不觉中成为了过去,干旱伴我一路走完苦涩的童年。 到了九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落实,土地的经营模式由集体到个体,生产劳动的方式也由统一规划到自主设计。变革,无限地激发了人们的劳动热情,解决温饱,提高生活质量,更好的改善生态环境,是家乡人民在痛定思痛之后达成的共识,人工梯田,机修整地,植树造林,封山禁牧,流域治理,连片规划……春、秋两季的植树造林成了家乡人民必做的事,三十年来未曾有变。山顶沙棘、柠条、山桃戴帽,山坡地埂杏树缠腰,庭院四周广种核桃、花椒,河谷川道规模发展苹果、梨、桃,杨柳椿槐下滩进沟上路,土石山区封造结合,针阔混交的立体全方位治理战役捷报频传。真可谓是:层层梯田绕山峦,笔直村道进万家,场院麦垛如菇朵,农家小院溢笑言。 历史的车轮往往会驶向让你匪夷所思方位。当你手握人生的方向盘,为了某个永恒的“真理”去跋涉、去拼博的时候,风景却在不觉中悄悄地发生了更替与变化。 当家乡水土流失得到有效遏制,生态环境得到稳步治理,人们正在高歌猛进实现长远生活蓝图的时候。打工、下海,经商、进城、市场等一个个炙热的词汇反复刷新着我们传统的思维观念。现实在不经意间完成了一个华丽的转身,家乡的山水林田路与主人们匆忙挥手作别,迈入漫长的休憩时光。带着满身泥土气息的乡亲,一夜间打上铺盖卷,匆匆地挤上班车、爬上火车、搭上轮船,北上南下,背井离乡,成为城市的生活者、居住者、建设者。家乡的一切,转瞬间被“闲置”二字所代替,成为遥居他乡拓荒、创业,或辉煌者饭后的趣话和思恋。 近几年,已进耄耋之龄的父母,常常借故回农村老家。或祭祖或上坟或串亲,面对空无一人的老家,总在房前屋后、院里院外、门前崖背一一查看。也许他们看到的是衰败,忆起的却是家庭的拆拆建建、来来往往、起起落落。 今日的老家,路边、大田、庭院,到处杂草葳蕤,一波蔓过一波,一片淹过一片。远处的山坡上,各种鱼鳞坑或机修田整齐的排列着,淡淡的薄雾轻轻环绕,妩媚中多了几份秀气,规整中平添了几份韵味。退耕还林还草、封山禁耕禁牧的丰硕成绩真真切切的写在了家乡的每一寸土地。雨雪多了,野禽多了,草木多了!草木依着频增的雨雪而劲长,水源又因密林的涵养而充沛,一种相得益彰的良性循环在这里得到了足够的印证和诠释。 当记忆的闸门慢慢关闭,我们的客车也缓缓地驶入彭阳车站。欣赏着漫天飞舞雪花,从容的神态,轻盈的步伐,如美丽天鹅的舞姿,又如蒲公英烂漫的花絮,在微风中自由地飞翔。 洁净的雪面,如少女绵软的肌肤。远眺家乡的梁梁峁峁、沟沟岔岔,早已被大雪装点得婀娜多姿。那熟悉的山体轮廓,更加显得优美迷人,自然流畅。向前走去,厚厚雪层发出的脆生生的雪音,这声音是那么的悦耳、美好,充满着诗意!久违的雪音啊!你的回归,正是我多年来魂牵梦绕最为动听的旋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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