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盛朝阳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看清眼前人的眼睛,是一双很美的桃花眼,耀眼夺目,几乎要把人吸进瞳孔中,让人无法自拔。如果这双眼睛的主人没有把刀抵在她脖子上的话,也许她还能在心底多夸赞几句。冰冷的刀刃逐步深入她脖颈青色的血管处,盛朝阳双手被缚,脸色惨白,已然冒出一身冷汗。刀刃又往下抵了抵,刺破最外层浅浅的皮肉,流出一丝血迹,那人仅露在外面的那双漂亮眼睛对她眨了眨,压低了嗓门,贴近耳朵轻声道:“你和当今太子是什么关系?为何你身上会有他的贴身玉牌,想清楚再回答,说错一句,你身上就会多一道疤。”盛朝阳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长呼一口气,试图分析现在的情况,她身为东宫太子,初涉朝事,在母后的施压下逼的力不从心,为了短暂透气才和小桃出宫逛灯会,人潮拥挤之时,与小桃走散,被这个人凭空掳到荒郊野外的小木屋,看这人的气度不凡,行事干脆利落,幕后指使之人定然也非等闲之辈。看来今晚他的目标就是太子,目的尚不明确,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们掌握的信息有限,只凭身份玉牌认人,见她此刻身着女装,更没把她往太子本人那个点想,只是怀疑她是否和太子有密切关系,是不是一个足够份量的筹码。事到如今,要想撇清关系,就得釜底抽薪了,“什么太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块玉牌是我捡的没错,但我是准备物归原主的,又不是你的东西,你别动歪心思,我身上有银子,你要就拿去好了。”那人沉默片刻,忽然嗤笑出声,盛朝阳感觉脖颈的刀刃渐渐松开,一道银光闪过,盛朝阳下意识紧张的闭上双眼,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是手上的桎梏忽然消失了。盛朝阳见状立刻后退两步,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然后马上卸下腕上绿莹莹的玉镯,以及发髻上那支镶嵌红宝石的金钗,伸手递给他,道:“今天我身上就这么多,要是不够,你再去我父亲府上要,他姓张,别人都叫他张员外,他银子可多了,我可以帮你写封信,保证第二天他就送来一箱金银珠宝。”那人听完她的话,却不接她的东西,只是缓缓收起匕首,环抱手臂,盯着她若有所思,“这么说,我应该叫你张小姐?”“张小姐,你胆子很大,这里荒无人烟,这么跟我说话,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随着低沉的声音响起,眼前的身影也逐渐向她逼近,近的两人之间的呼吸都只隔着一层漆黑的面巾,盛朝阳望着那双璀璨明亮的眼睛,一时失语,其他感官忽然变得强烈起来,只觉得周围散着一股淡淡的檀木香,香味逐渐笼罩住整个屋子。“这么长时间你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想你应该有不能现身的原因吧,若是真的对我下手,或是杀了我,你费尽心思隐藏身份的努力岂不白费,要我──”话还没说完,盛朝阳随即就被一股力道抵在了墙上,那只手紧紧的扣住她的脖子,力道之大几乎要掐断她的喉骨,她脸憋的通红,根本喘不上来气,只用力的抓住那只掐住她脖子的手,努力往下拽,却逐渐的失力。“时间不早了,下次见面的时候,你最好学会怎么好好说话。”随着寒冰般刺骨的话音落下,掐住脖颈的那只手渐渐放松,那双似乎噙着冰霜的眼睛逐渐眯起,盛朝阳隐约看见他摘下面巾,但她没有机会看清他的样子了,一阵眩晕过后,她便陷入黑暗之中。黑夜中,他轻松抱起地上的女子,刚出门就与在外面等候多时的锦衣男子遇上了。“知行,第一批眼线回报,太子离宫多时,暂时还未回宫,但现在人多眼杂,那个侍女也不见了,恐怕得再寻机会了。”“嗯。”被称作知行的男子仍抱着怀里的盛朝阳,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抬头看着对面的人,“我先把这位张小姐送回客栈,明日我还要进宫,探探皇帝的口风,有消息我会告诉你。”“张小姐?”锦衣男子颇为好奇的往他怀里看去,却被知行用披风盖住了脸,他狡黠的笑了笑,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能让知行这么宝贝,看来这位张小姐定是位大美人了。”“王爷说笑了,原以为她身上有太子的玉牌,一定与太子交情匪浅,现在看来,似乎是个误会,既然是误会,自然是物归原主,人归其位,清白人家的姑娘,王爷还是少看为好。”“哎呀,知行还是老样子啊,无趣,罢了,不看就不看吧,既然这样,你就先去吧。”锦衣男子伫立原地,目送着知行骑马扬长而去的背影,身旁的侍卫见人已走远,颇为自家主子抱不平,“王爷,一个女人而已,陆大人竟敢这样对您说话,他可真不怕死,王爷都不生气吗?”“生什么气啊,他向来这样,再说,”锦衣男子悠悠道:“陆家一百三十八口可就只剩下他这一根独苗了,你不心疼,皇上可还心疼着他,他现在站在本王这边,阿乐,你日后说话可得当心。”盛朝阳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小桃正卧在她手侧酣睡,小脸红扑扑的,脖子上还有一个蚊子咬的包,她揪了一把小桃的脸蛋,叹了口气,“你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一转眼的工夫就不见人了。”小桃一下子醒了过来,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殿下,你可算醒了,小桃担心死你了。”“张员外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口,把殿下送回来的,殿下,你怎么去张员外府上了,是张小姐又病了吗?”盛朝阳嗯了一声,伸手去摸腰间,却发现玉牌已然不见踪影,心道不好,立刻起身穿衣,吩咐道:“小桃,让小德子备马,抓紧时间回宫,另外,让千尘去订做一块新的玉牌,越快越好。”小桃站起身,急忙跑向门外,盛朝阳听见她在楼道里和小德子说着话,渐渐放下心,望着周围的摆设,又联想到昨夜的场景,不觉心头突跳,恍若身在梦里。昨夜的事,实在是个教训,她才刚刚当上太子不久,防备心未免太低,这样的事以后只会多不会少,回宫以后得加强防备多加小心了,今日回宫误了时辰,想必这次去给母后请安,又要引起一场风波了。盛朝阳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睁大眼睛,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心里想着,不知道下一次出宫,又是什么时候了。小桃和小德子自幼同她一起长大,办事麻利妥帖,不一会儿就办好了,此次进宫小心隐蔽,算是神不知鬼不觉,宫中守卫都已经打点好了,只是再怎么打点都逃不开母后的眼线,在进凤仪宫请安的那一刻,望见母后神色凝重的脸,盛朝阳就明白大事不妙了。对此场景,盛朝阳已经见怪不怪,施施然就跪下了,“母后,儿臣此次出宫,是为打探那些朝臣的口风,未曾与您商量,也是因为光明正大的出宫,他们早有准备,不好取证,此次儿臣也收获了些消息,请母后在责罚前,先听儿臣说明也不迟。”陈皇后听到此话怒极反笑,挥手就扔出一个茶杯摔在盛朝阳身侧,滚烫的茶水溅了小半部分在盛朝阳身上,她抿了抿嘴,没有躲开,只抬头道:“母后如此生气,是宫中发生什么事了吗?”盛朝阳立刻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连忙说道:“昨夜一时不察,叫贼人顺走,是儿臣的过错,已经让千侍卫加急赶做了。”“一时不察?知不知道方才景阳宫传话来说什么?他们说太子昨夜私自出宫,胆大包天,竟然借机侮辱了丽贵妃娘家的远方表妹,现在人已经悬梁自尽,她死前还握着你身上的太子玉牌,丽贵妃已经告到皇帝那里,一会儿就要来讨说法了。”盛朝阳惊愕的抬起头,脑中浮现出丽贵妃远房表妹的模样,灯会之时,的确遇见过她,昨夜还生龙活虎骄纵的不得了的娇小姐,死了?这件事一定和昨晚那个男人有关,他背后的人难道就是丽贵妃和三皇子?盛朝阳捏紧拳头,低下头,脑中思绪飞快运转,奈何一时之间真想不到什么回转之法,为了避人耳目,出宫的时候她只带了两个人,小德子和小桃,这两人都是她身边的,若是用来做人证,父皇决计不信。陈皇后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看着她,“盛朝阳,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糊涂?愚蠢?你简直就是愚不可及,居然让人这样下套,早知如此,本宫当初就不该生下你,换作是你妹妹来当这个太子,都不至于做的像你这样窝囊!”盛朝阳早已习惯母后这样的说辞,只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这时宫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只听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众人皆跪倒在地。“皇上有旨,命太子殿下速速前往圣宸宫晋见,不得有误,殿下,请吧。”盛朝阳半跪在地,正要开口解释,却被面前身着金黄龙袍的男人伸手打断。皇帝虽未致一词,举手投足间却带着极大的压迫感,在场所有人都紧紧关注着皇帝的动态,连呼吸都不敢轻易放松。盛朝阳如言起身,谨慎地走向前去,走到距离皇帝只有一步之遥时,皇帝措不及防伸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又狠又快,直打的盛朝阳眼冒金星,身子半软晃了几下,用尽全力硬撑着才勉强站住,站定之时,脸上已肿了半高,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盛朝阳此刻自是十分委屈,满腔情绪翻涌于胸腔之内,却也只化作一句陈辞:“父皇打便打了,儿臣问心无愧。”“朝阳,你身为太子,就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你有没有做过不重要,重要的是朝臣,百姓他们觉得你有没有做过,假作真时真亦假,你错的不是这件事的根本,而是你的为人处事。”盛朝阳抬头看着正以一种深邃目光注视着她的皇帝,忽然明白过来父皇可能什么都知道,但他也什么都不戳破,这种浮于表面的现象,他早已看透了本质,只是任由它扩大扩散,只要局面还在他掌控之内,他就不会插手干涉。“朕给你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内,如果你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朕想,这太子之位合该由更有能力的皇子来坐。”话罢,皇帝回到书桌前,慢悠悠的继续写字,轻描淡写道:“行了,退下吧。”盛朝阳闭上双眼,咬紧牙关,片刻,轻叹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是,儿臣告退。”刚起身出宫,迎面便遇上一位身着青衣,眉目如画的男子,盛朝阳心情低落,并未注意其人,只见那人向她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声音清朗的说了一句:“臣陆知行,参加太子殿下。”盛朝阳这才停住脚步,细细观察了一下他,见他衣着干净整洁,言行举止优雅得当,应是书香世家子弟,但她从未在宫中见过此人,这陆知行又是如何认出她的身份的?圣宸宫门口值班的小太监正巧看见两人相遇,急匆匆地赶来了,“哎哟,陆大人您可算来了,可让奴才好等,太子殿下,这位是前吏部侍郎家的公子,陆大人,昨日陛下已经下旨,命陆大人为殿下的太傅,如今也是太子殿下的老师了,今日陛下召陆大人进宫,也是为了此事,要不,先让陆大人进殿,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也不迟呀。”盛朝阳闻言,也向陆知行拱手行了一礼,道:“既如此,太傅就先行进殿与父皇商议要事,回头有空,学生再登门拜访。”目送陆知行背影远去,盛朝阳内心又升起一个疑问,父皇让一个前吏部侍郎的公子来做她的太傅,是何用意,陆知行,陆?难道,是十九年前几乎覆灭全族的陆家吗?父皇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捉摸,不过事到如今她也想不了那么远的事,只能先解决现下的麻烦,摆脱嫌疑了。回到东宫,小桃还没有回来,小德子还在千尘那边,以往踏破了门槛的东宫,现在却显得十分清冷空荡,母后为昭显她中宫一视同仁的态度,撤掉了她接近一半的宫人用度,现如今宫内宫人加上小厨房的厨子和资历最老的嬷嬷就只有十来个,与往日风光浩荡的东宫对比起来,真是不得不让人唏嘘感叹,物是人非。嬷嬷见她右脸红肿,神情低落,不一会儿就从小厨房端来了她最爱吃的牛乳糕,等她坐下,拿来药膏替她小心涂抹,而后又仔仔细细替她整理好衣领,随侍左右片刻,虽一言未发,盛朝阳心底却已温暖了许多。盛朝阳吃着便想起这个问题,问完却见嬷嬷神情古怪,像是知道什么内情。“奴才只知道陆大人现在已是殿下的老师,其余的不大清楚。”见其含糊其辞,盛朝阳也不想再追问下去,只是内心的疑惑又加深一层,嬷嬷是母后身边的老人,自然清楚十九年前的事,既不愿告诉她,这背后定然也有母后的授意。傍晚,小桃风风火火的从宫外回来,一同来的还有父皇身边的公公以及一行人捧着的各种赏赐,琳琅满目,看的人眼花缭乱。公公上前谄媚的一笑,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道:“给太子殿下请安,适才陆大人刚刚离宫,奴才马不停蹄的奉陛下之命来告诉殿下好消息啦,陆大人与陛下长谈良久,听闻殿下蒙冤,立刻替殿下昭雪,说是昨日灯会,殿下玉牌丢失,让一位小姐捡到,陆大人正好经过,便拿了玉牌,碰巧也在街头遇见了殿下,还一同猜过灯谜,玩了一整夜,但当时陆大人并未认出殿下就是太子,今日进宫晋见才恍然大悟,陛下得知原委,深觉让殿下受了委屈,特意命奴才送来珍宝玉器,希望父子之间不要因为这点事情,伤了和气。”盛朝阳皮笑肉不笑的答道:“哪里,既是误会,解开就好了,公公客气了,大老远走一趟辛苦了,喝杯茶再走吧。”“不必了不必了,陛下还说,这件事既已查清并非殿下所为,那定是有其他人从中作梗,不过丽贵妃心性单纯,想来是被人利用,这才会诬陷太子,陛下已经罚了娘娘半年俸禄,禁足一个月延禧宫,这件事交给内务府,过不了多久就能查个水落石出了。”盛朝阳微微一笑,转头示意小桃,小桃撇撇嘴,拿了包金豆子塞进公公手里,公公推搡几次,最终眉开眼笑的收进了怀里,“话已带到,奴才这就告退。”等到人都走干净了,进了内室,只剩她和小桃两个人,盛朝阳拿起一个茶杯,狠狠往门上一甩,碎片四溅,小桃吓坏了,连忙上前安慰:“殿下别生气,生气事小,气坏了身子事大。”“小桃,我这个太子,当的真是窝囊。”盛朝阳疲惫不堪的坐下来,捏着剩下的茶杯,低头思索。“殿下别这么说,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吧,不知道皇后娘娘一会儿还会不会过来,看见您这样又该生气了。”盛朝阳轻敲桌面,脑中浮现出陆知行的样子,他是谁的人,为什么要帮她,甚至不惜撒谎,和那天晚上的是一路人吗,越想越不得其解。打定主意,盛朝阳立刻前往陆知行的住处,但到的时候,大门已经紧锁,看样子只能回去了,行至中途,路过一片桃林,落英缤纷的桃林深处,一亭一人一坛酒,远远看去,疑是仙人独饮尘世酒般。陆知行换了一身舒适的蓝衣,长衫直立,言笑晏晏,礼貌行礼后,举起酒坛为她倒了一杯酒,轻推置对面,“殿下请坐,一起喝一杯吧。”盛朝阳并未推辞,依言坐下,举着酒杯,望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太傅身为父皇身边的新晋红人,怎么还会独自一人在这里喝闷酒。”“殿下说笑了,臣得以进宫伴在殿下身边指导一二,是万幸,今日畅饮,是为乐事。”“乐事,那倒也是,那我就打开窗户说亮话,太傅为何要帮我?”“哦?”盛朝阳低头喝了一口,酒味不算重,反倒偏清甜,一口酒下肚,她初现笑意,“这么说,太傅真是我的良师啊。”“是不是良师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殿下如今深陷两难之地,进一步陛下不喜,退一步又会被皇后娘娘紧逼,微臣不过是抱着协助殿下摆脱困境的目的,才来到殿下身边的。”盛朝阳顿时明白了他所说的冤案是哪一桩,正是嬷嬷不愿透露给她的,十九年前陆家上下一百三十八口除陆知行外全部被铡的冤案,这件事她只知结果,不知内情,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这桩案子已经被父皇翻案昭雪,要不然,陆知行也不会好端端的进宫,还能被指定做她的太傅,众人皆知,自此案重见天日后,皇帝对陆知行的宠信,简直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既已昭雪,又为何紧紧揪住不放呢,盛朝阳有些疑惑,“太傅是对此案仍有不解? ”陆知行面色沉静,似是陷入回忆之中,恍惚间才回过神来,又饮了一杯酒,道:“殿下的今日就是过去的臣,其实真凶是谁陛下根本就不在乎,即便查清楚又如何,只能咬咬牙和凶手共存同一屋檐下,对此,臣更恨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此话一举戳中盛朝阳的心事,她想起方才在自己宫中的短暂宣泄,心下也对那一瞬的愤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她竟是这样的感觉,想清楚以后,盛朝阳反而释怀了不少,再抬眼看陆知行,竟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殿下与臣不同,尚且有的选择,在最坏结果降临之前,是安于现状还是奋力一博,全在一念之间。 ”盛朝阳没有回话,只是自己动手又倒了一杯酒,朝前与陆知行碰了碰杯,一杯饮尽,她轻擦嘴角,莞尔一笑。时间一晃就来到了秋日,算算时间,盛朝阳已经在陆太傅的指导下学了快三个月的骑射了,为的就是即将到来的秋狩。不得不说,陆知行的骑射功夫确实不错,比皇帝手把手教出的三皇子还要更胜一筹,盛朝阳因身为女子,比寻常男子瘦弱些,所以骑射一直是她的弱项,这次在陆知行的教导下,进步迅猛,认真起来,也并不比男子差多少。这一日,在马场上练的差不多了,盛朝阳累的满头大汗,从马上下来,一旁的陆知行也随之下马,跟随左右,只听耳边呼啸一声,不等盛朝阳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陆知行扑倒在地,扭头看去,一支染血的箭矢斜斜插在离她不远的地面上,掘地奇深,可见射箭之人力道之大。不远处骑在马上的男子举着弓箭,语气张扬的喊着:“原来是你啊五弟,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什么小猫小狗呢,没受伤吧,是三哥眼花了,请五弟见谅。 ”盛朝阳顾不上搭理他,她站起身时,看见陆知行右胳膊划了好长一道血口子,立刻就撕了身上一块衣服紧紧捏着止血,大声喊小桃去请御医。陆知行唇色苍白,低声道:“ 殿下不必担心,不过一点皮肉伤,只是秋狩之时,恐怕不能与殿下同行了。”“好了,你不必管那劳什子秋狩了,养好伤才是现下要紧事,小桃,御医怎么还不到,快去催催。 ”盛朝阳眼见血流不止,染透了止血的布料,心下着急,也顾不上什么秋狩不秋狩,只恨不得再变出一个自己,火速去把御医请来看伤。御医不久后便到了,好在陆知行确实没什么大事,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盛朝阳松了一口气,吩咐御医好生调养,在床边守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宫了。陆知行受伤,自然也就不能再训练她骑射,担心每日去探望影响他休息,所以盛朝阳这几日都自己去马场训练,效果相差不大,只是没了陆知行,以往有趣的你来我往,现在就只剩下冷清枯燥的重复训练。秋狩如约而至,皇后,丽贵妃两个高位坐着,一前一后的看着盛朝阳和三皇子穿着骑装上马,跟随皇帝进入了林中,几个低位嫔妃纷纷奉承巴结的夸赞着两位皇子,更多的自然是偏向太子这一边,皇后瞥了一眼丽贵妃不甘的侧脸,满意的笑了笑。狩猎才进行不到半柱香时间,众人忽然听到林中一阵躁动,紧接着传来嘶厉的叫喊声,在场所有人一下子绷直了身体,心下不安。这时一个侍卫从远处骑着马惊慌失措的过来,下马时甚至因为腿软而跪倒在地,他失声喊着:“御医,快请御医,皇上他,皇上不好了── ”丽贵妃闻言立刻晕倒在座椅上,皇后神情紧张,但仍然井然有序的指挥着宫人,等到安排好一切该做的事,她也紧紧的抓住椅子,一时因身子发软而站不起身来。很快宫人便将一动不动的皇帝运回来营帐内,御医几下施针都在发抖,尝试近一个时辰后,御医摸了摸皇帝的脉搏,一骨碌跪了下来,“臣已尽力,请娘娘节哀,陛下驾崩了──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跪下痛哭不已,皇后神情哀伤的抚着皇帝的脸,一言不发。初元三十二年,初元帝崩,举国哀悼,次月,太子登基。登基大典上,皇后以太子年纪尚小不懂朝纲为由,欲垂帘听政,并下令后宫众妃与先皇陪葬,丽贵妃也在其中,三皇子据理力争,竟直言先皇之死是太子所为。拥护三皇子和拥护太子的两派朝臣吵得不可开交,这时陆知行站了出来,“臣有愧,竟想过太子密谋弑君,以求为殿下谋取皇位,然在府中反省过后,深知此举有违人臣,今愿辞官,以示悔过,先皇曾有遗诏,若有不测,则立永安王为帝,遗诏在此,诸位可鉴明真假。 ”盛朝阳怔在原地,仿若身遭雷击,一直到双手被缚,因弑君罪名囚于监牢,她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你会在这里,是因为你的母后,我不后悔,也不会替我陆家一百三十八口原谅她,方才我去见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疯了,至于你,好自为之。 ”陆知行微微一笑,转身上了马,策马疾驰,此时春光大好,他亦心怀憧憬,消失在了人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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