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念完初中的那年，旼旼就再也没有念书了，一来他们家里经济境况很不好，全年的收成还够不上本地贪官的搜刮，更别说要同时供两个孩子上学；二来，那年他只考了一个普通高中，而他的姐姐蓂荚同年则是直接被保送至清华，对比摆在那里，父母也有这个打算，他干脆化被动为主动，说他愿意牺牲自己的学业以缓解这个家的压力，并尽己全力去成全姐姐。 进了南方一个号称全国有名的大工厂，是源于人家招聘全然不问文凭。然而，表面的轻松并不能代表实际的幸福，除去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外，厂里面对普通工人人权的践踏，人格的不尊重，让这个初出茅庐，血气方刚的少年几乎天天都处在一种濒临崩溃的高度压抑状态之中。不在沉默中认命，就在沉默中爆发，果然，不到三个月，在一次被逼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直接将一个面目狰狞的走狗上司一拳放倒，——不道歉，不妥协，最终他以当月工资不要的代价，当天就收拾好包裹直接跳出了火坑，从此，独自荡迹江湖。 流浪的日子，他喝过河水，睡过桥底下，捡过垃圾，甚至在身无一文，连饿数天的有一天晚上，他按伏在一个无人看管的小区中对一个夜里晚归的老人实施了抢劫。用水果刀顶着老人咽喉的那一刻，他向老人坦白道：“大爷，你不要怪我。今天是你不走运，换谁这个时刻来了，我都会这样做，我饿了好几天，只想弄点钱换点东西吃。虽然小时候我也听大人说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话，但此时我早已无法顾上这些了，——我上有二老，还有一个远在北京读大学的姐姐，我饿死了，他们怎么办？我得活下去，拿出三十块钱来，我放过你。”——第一次当强盗，他不安得很，他双手已开始颤抖，为了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说到最后，他又故作好人地抬高了声调——“对不住了，老大爷。”阅历丰富的老大爷早就看出这孩子并非一个真的恶人，他什么也没说，用手岔开孩子的刀后，说：“钱我会给你的，孩子，我也很饿，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在老大爷带他来的这个专门做夜宵的小饭馆内，他一口气吃下了五大碗炒河粉，外加四大盘烧烤。老大爷只以一种悲悯的眼光平和地观着这一切，基本上没怎么动筷子。 结完账后，老大爷将卷了几层的一个塑料钱袋子打开，抽出一张一百元递给了旼旼。旼旼的手颤抖着，完全不敢接，到最后，还是老大爷硬将钱硬塞给他的。“孩子，天无绝人之路，没上多少年的学不要紧，有空多找点书读读，书读多了你就不会怕，命运总会有转机的”，老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虚渺的夜里，可他的面容，以及他临走时的这句语重心长的话，却在旼旼心里，久久也未能抹去。 六年后，姐姐蓂荚才念完研究生，旼旼自主创办的一家关于数字经济学的期刊已开始引领了行业的潮流。站在鳌头，他没有忘记曾经的那些苦难，以及那位值得他一生铭记的老大爷，——他回访当年贫时行劫所在的那个小区，找到当年那个老大爷时，发现这个老大爷竟是一个早失去了孩子的孤家寡人，——那一刻，他无语凝噎......老大爷到反而风轻云淡地说过去的事他都忘了，让旼旼别记挂在心上。 旼旼讲到：“如果当初不是......”老人挥一挥手，止住了年轻人欲说的话，道：“人的命运终究还是得靠他自己独立自新改变的，外人的参与都是偶然。挤出时间自主自学，多读点书，——你自起了强大的决心，并踏实地将你心中所向付出了践行，这才是最重要的。”旼旼情知说不过老人，唯有直接拿出一堆高额的金钱回报给他，老大爷睹此不仅坚决不受，还差一点对这年轻人发脾气了。不得已下，旼旼只好用这笔钱在当地建立了一家夕阳福利院，以帮助那些无儿无女，或是失去了儿女的孤寡老人。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