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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鱼之悲

 看尽人间荒唐 2021-12-27

      父亲生养了我们兄弟五人,虽然没有给我们遗留丰厚的财产,但总算把我们拉扯长大,也算是功德圆满。

      老家和父亲同龄的人,要么去世,要么在老家养老。父亲倚靠我们兄弟,理直气壮地在城市生活了十多年,还算是晚年幸福吧。

       在母亲去世后,父亲就天南海北地跑,去他从没有去过的地方,吃他从没吃过的东西,过他想过的生活。

       父亲的适应能力很强,蜕变也非常快。但性格深处的东西仍然没有改变。

       过惯了苦日子的父亲,却怎么也学不会精打细算。粗枝大叶的背后,是放任自流的习惯。

       初时去小弟的工厂帮忙看大门,长途电话一个月就打了一千多块钱,来来回回地跑,总是不愿意坐一回火车,他的理由是:“飞机打个瞌睡就到了,为啥要受累去坐几天的火车?”

       慢慢地,父亲越来越注重生活的仪式感,总是希望天天都过隆重的生活。我想如果父亲在今天这样的条件下,再年轻二十年,肯定会是操社会的大哥之类的人物,最不济也会养几个目不识丁的跟班。也许,为了显示自己的“威仪”,甚至有可能自己节衣缩食,都会勒紧裤腰带给“小兄弟们”发工资。   

       我的祖父当年极有可能就是这样的“超哥”。因为我从年长的乡人口中经常听到类似的故事。而且,我的兄弟们都有同样的习性。

        家族中大概只有我是“另类”,不同于大家的粗犷大方,亦不如他们的豪气干云。我在经历了生活的惨痛经历后,如一只被大棒狠击过的狗,默默地过自己无闻的生活。

        当然,我的圈子也就越混越小,我也安安静静地囿于窄小的圈子里,像一条被世人遗忘在荒野的狗,习惯了孤独地过我自己宁静的生活。

       父亲很不习惯我这样的生活。

       自由惯了的父亲来到我居住的省城做疝气手术,打算住十天半月就及早离开,回到他以前居住的城市,还是像以前那样,想去哪去哪,想干啥干啥。

        哪知计划没有变化快,父亲在我这里一住就是两月有余,甚至还有可能遥遥无期地继续住下去。

       虽然我也是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但父亲天马行空惯了,总觉得自己被儿子无形地管束起来,并且他本来计划好的只住短时间就可解决的“小手术”,竟然整出了“大问题”,心里的焦躁不安变成深深的焦虑。

       这种焦虑里既有不熟悉环境的原因,也有没有“知根知底的知心人”的沟通交流,还有我的生活不像兄弟们那样日日盛大辉煌,当然也有两次手术之后身体的疼痛。父亲便日夜不安。

       度日如年没有归期的父亲,本就性格急躁,除了买药闲逛显摆没有其他任何爱好,住在我这里如手术切除一样断绝了从前习惯了的生活,就如同突然被关进笼子里。无处发泄的父亲只有诅咒,才能释放一点他内心的怨气。

       兄弟们都比我能说会道,接触的都是高大上的人物,对普通的日常生活人情世故分析得头头是道,也对老父亲的身心健康关注有加。他们尽量提供一切帮助,希望父亲能安享晚年。但父亲需要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富裕,还需要生活的仪式感。

       恰恰我是不屑于这些的,也就无从提供。父亲的心开始绝望起来,绝望到除了诅咒,还生出自我了断的极端。

       我本来就细腻敏感,从父亲的言行和病友的转诉中,知道父亲的诡异,立马转告兄弟们。

        我在这夙夜忧心中心力憔悴,所有的生活被打乱。我日日监看着父亲的一举一动。

        皋鱼之悲毕竟是人生最大遗憾!

《蓉北日记》第一部【父亲生病的日子】「069」皋鱼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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