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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集 锅盔公主 为了能够赚到钱，再生是什么也不顾的。知道自己在离家近的乡场上学打锅盔的手艺是没有希望了，再生决定去离家更远的地方寻找机会。 离家远的本县的大一点的乡场，是和三哥复生一起去卖过红苕药的区镇。但这里有地痞流氓，特别是无中生有坑了三哥的何大海，让再生至今都心惊胆颤，再生只好选择邻县那个场镇。这个场镇也是大哥出发去天邑、三哥离家出走去省城，甚至听说祖父也是从这个地方走出去最后发迹的地方。 这个场镇也算是区镇，但是属于三洲四县边邻，并且是周围比较大的行政属地，所以热闹非凡，镇本来就大，人们开始习惯叫“大镇”，挂在镇政府门口的牌子上也写着“大镇镇人民政府”，人们后来也大多习惯叫大镇为“小香港”。 再生骑了三哥的自行车，一大早就来到“小香港”。 在街上来回穿梭了好几趟，再生发现这个镇上的人多、店多。特别是吃食店，上街下街接二连三都是。吃食店大多都是卖炒菜干饭的宽大门面，伴着那店里传出来的香味，可以让自己喝水都可以把肚子喝饱。 店铺门前的街道上，也摆放着水泄不通的摊位。摊位上有卖衣服的，有卖皮鞋的，也有卖打药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人流往来接踵。在摆放得稍微低矮点的摊位间隙，就有一缕淡淡的烟雾升腾起来，随着烟雾飘来的还有面粉烤熟的香味，再生知道那就是锅盔摊子了。 大镇上的锅盔摊，至少有十家以上。能有这么多锅盔摊子，既说明这镇上的热闹，也说明打锅盔确实赚钱。 再生的眼睛东盯西看一刻也没闲着，这镇上的店里和摊点摆的都是琳琅满目的货物，大街上行走的都是顾盼生辉的美人，整条大街都是美轮美奂。再生仿佛来到了一个另外的世界，自己却像变得猥琐起来。 推着自行车在人缝里穿插前行的再生，看前面不远处一个锅盔摊子旁边有个空档，想着把自行车放在那里，自己好去和那打锅盔的老板套近乎。把自行车推过去架起，正弯腰按座垫下面的铁锁，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喂，爪子？哪是我们的摊位！” 再生抬起头来，看见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那个好看的樱桃小嘴里的雪白牙齿若隐若现，再往下，鼓鼓囊囊的胸脯微微起伏。再生有些呆住，这世上还有这样好看的女子？ 看那女子站在一个锅盔摊后，正用长长的铁钳子把在炉子里烤得凸鼓起来的锅盔往案板上夹，眼睛却一直看着自己，便有点茫然失措，这么漂亮的女子还来打锅盔？本想转过身去推了自行车走人，但又觉得有点失了面子，更有点舍不下这么好看的锅盔老板，就又抬头看那还死死盯着自己的锅盔姑娘。 打锅盔的女子看再生不但不走，还有点色/迷迷地死盯着自己看，就有点生气起来，扔了那烙锅盔的平底锅，向着再生走过来。 再生这才看清，这锅魁女子竟然穿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那细细的高跟在凹凸不平的街面上踩出“得得得—”的声音。再生算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穿着高跟鞋，走路走得这样精彩，一双眼睛像被施了魔法，竟然一动也不动。 等那女子走近身边，还像在做梦的复生，猛然被女子的娇斥吓了一跳：“看什么看？还走不走？” 再生直视着身边的女子，痴痴地说：“你真好看！” 再生的话发自肺腑，声音如痴如醉，一点也不轻佻，女子的脸霎时羞得通红，但只乜斜了再生一眼，嘴唇嘟成比锅盔规则的圆形，不悦地说：“好看不好看关你啥事？这是我们家摊位，你走还是不走？” 再生闻着女子身上的香味，又愣头愣脑地说：“你身上真香！” 女子看再生神魂颠倒的样子，嘴里说着简短的疯疯癫癫的话，却又实实在在不是那街场上的二流子。这个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孩，身上的衣服破破旧旧，身边的自行车又很新，更加弄不清楚再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女子正在疑惑心里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甜甜的感觉，手却不听使唤，按照脑袋里思维的惯性，提起再生自行车后座就想往一边移。 再生见状，以为这女子要扔自己的自行车，心里慌了，赶紧去挡。再生的手刚好摸到女子的手，女子以为这个男孩要对自己“动武”，全身就像触电一样，手往后缩身子往旁边一躲，脚却别到再生的腿。 女子穿着高跟鞋的身子本来摇摇欲坠，这下失去了平衡，马上就要连人带车跌到。再生慌了，再也不管自己的自行车被两个相互躲闪的人撞倒在地，猛地抱住女子的腰，往旁边一转，像放一个瓷娃娃一样把女子放在地上，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又要注意手上的力度，腰呈九十度角度，一条腿被自己抱住的女子的腿反别住，身子失去平衡，手一离开女子的身子，就摔倒在地。 女子见像一堵墙倒下的复生，正在恼恨自己尖尖的高跟鞋别到了人，担心自己撞了祸，见再生滑稽可笑地连忙翻爬起来，急切地问自己：“哎呀你没啥事嘛？”那情形就像一位父亲爱护自己的女儿，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 打锅盔的女子捂着脸从手指缝里看再生，心里忽然对眼前这个自己都判断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感动起来。再生以为女子在哭，手伸出来又缩回去，缩回去又伸出来，如此几回，最后心慌意乱地就去扶自己倒在地上的自行车，也不管自行车的龙头被摔歪了，犹犹豫豫地推起自行车就准备离开。 女子咬着牙一跺脚，吼道：“想走？停下！” 听见吼叫的再生乖乖地停下，女子让再生把自行车架好，用刚才捂自己眼睛的手去拍再生身上的灰，拍完了衣服又去拍裤子，边拍边问：“摔坏没？摔坏没？” 再生赶忙说：“哎哎，我来我来！”说着只是象征性地把裤子前面的灰尘拍了拍，口里调侃着：“这么容易就摔坏了？真摔坏了，你也赔不起哈！”边说边在地上跺脚，表示自己“没摔坏”。 女子赶忙制止：“不要跳不要跳！灰尘整得到处都是！”看再生高大壮实的身子，脸上既有少年的稚嫩，又有成年人的沧桑，慢慢回到锅盔摊，招呼再生过去，夹了一块锅盔递给再生。再生连忙摆摆手，口里笨拙地说：“不、不、不，我不要……” 那女子便笑道：“噢，你手还没洗！”就从旁边的塑料桶里舀了水，喊再生过去洗。 再生看这女子生得玲珑干练，还是个打锅盔的师傅，自己不正是来“小香港”找师傅学打锅盔的手艺吗？如果能和这女子学打锅盔，岂不天遂人愿？ 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再生，赶紧快走几步，边就着女子水瓢里倒下来的水洗手，边夸赞：“你好能干啊，都当老板了！” 女子说：“这也算老板？这摊子也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是谁的？”再生有点奇怪。 “我爹的，也可以说是我哥的。”女子有点冷淡地说。 再生更加奇怪，一会说是爹的，一会又说是哥的，看女子的神情起了变化，也不再问这个问题，笑了笑，用女子递过来的毛巾擦擦手，却没接女子又递过来的锅盔，自顾去揉那案板上发过酵的面团。 女子赶忙惊叫：“揉不得揉不得，那不是你耍的玩具！” 再生裂嘴一笑：“我来和您学徒弟！” 女子开始莫名其妙：“哪有这样拜师学艺的？我同意了吗？” “未必然还要跪下来给您磕个头，叫您一声：师傅啊您老人家好啊—”再生故意拖长音调，学着川戏里的腔调，中气十足又慢悠悠地喊了一嗓子。 吓了一跳的锅盔女子打了再生一下，用手捂着颤抖的胸部，一张脸白里透红，嘴里呼出气，：“你唱戏啊？吓死我了！”两个年轻人你一句我一句有说有笑起来，居然像一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再生边在心里想着乡场上瘦高个和矮胖子打锅盔时揉面的东作，边简略地讲了自己的经历。只不过没说刚刚辍学不久，而是说自己在离家不远的乡场学了一段时间的打锅盔，但自己的那个师傅硬要让自己拿三百块钱的师傅钱，说到这里，再生的声音低沉起来：“我没钱交师傅钱，师傅就不让我学……” 使劲揉着面团的再生，忽然有些兴奋起来：“昨晚上做梦，有个神仙老头说离我家西面二十多里远的地方有位长得多江湖（很漂亮）的美女师傅在等我，我哪敢信做梦梦到的事？但我家里确实没钱，所以跑到这里来了。” 边说边看打锅盔的女子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听得专心致志，再生又接着说：“不过那神仙真的是神仙哩！您看，您不就是神仙老头给我说的那位美女师傅吗？简直一模一样！”再生极富煽情的话，再加上时而低沉时而夸张的表情，把锅盔女子说得眼泪汪汪，但眼泪还没有开始掉，又被再生的话哄得开心起来。 已经开始暗暗喜欢上这个能说会道心眼好，又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的锅盔女子，也边动作娴熟地打锅盔，边说起自己的故事。 这锅盔女子就是“小香港”街上的人，名叫赵小香，小名幺姑，今年十八岁，比再生大三岁。家里的三间铺面由比大她十八岁的大哥开着饭馆。 赵小香的大哥赵徳亮和父亲都是火爆脾气的人，两爷子是三句话说不拢就要吵架，所以祖辈传下来的饭馆就由父亲交给大哥经营，大哥在和自家饭馆一街之隔的另外这条街上，给父亲寻了地方摆摊打锅盔，经营和利润归父亲，父亲也不再在饭馆里分钱，但这锅盔摊位权归大哥。 因为老来得女，父亲对赵小香百依百顺。赵小香初中还没读完，不想再读书，更不想去大哥的饭馆帮忙，就和父亲来这摊子上学打锅盔。本来以为是来闹着玩的，那想这惹人爱怜的幺姑对打锅盔居然走火入魔，不但锅盔打得有模有样，生意还做得有板有眼。把赵小香视若掌上明珠的父亲，除了放放心心把锅盔摊子甩给幺姑，每天都是雷打不动地喝半天酒，到吃中午饭的时候才来换幺姑回去吃饭，还不准任何人欺侮自己心爱的幺姑。街坊四邻见老头这样宠自己的幺女，便送了赵小香一个绰号：锅盔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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