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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集 娶亲梦破 围绕着新房子转了三圈，再生被幺叔叫到一旁。幺叔郑重其事地对再生说：“四儿，你舅子赵老板说的，修起大瓦房就去找他，他作主把他妹妹嫁给你，你去找他！” 再生当然知道赵德亮和龚家“打赌”的事，这些天在家修房子，也在心里默默地思考过自己以及整个家庭的将来。 打锅魁是能养活自己，甚至还会有些剩余。但如果要靠打锅魁在短期内修房造屋结婚生子甚至一辈子过上好日子，照目前这样的状况下去，几无可能。幺叔大公无私，倾其所有为自己家里修了几间房子，但这些年的积累几乎全部花光，虽然幺叔没有要求自己还，可这是幺叔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现在不还，将来自己也一定要为幺叔养老。 特别是眼下，如果和幺姑结婚，自己是连结婚的酒席钱也是没有的！ 要让幺姑过上好日子，要给幺姑幸福，自己目前真的做不到。 师傅赵大黑对自己的态度，在幺姑的影响下有了较大的转变，甚至是接受了再生做他的“女婿”，时时对再生的锅魁生意予以指导不说，还悄悄地给再生拿钱。 但赵德亮的态度就不一样，越看再生越不顺眼，自从和再生幺叔打赌之后，连正眼也不看再生。幺姑也接到赵德亮明确的“指示”：“不准和龚再生耍朋友！你嫁给他连睡觉的地方也没有！” 让赵德亮意想不到的是，幺姑领着再生来，这再生居然说家里房子已经修好了，“请赵大哥去家里做客。” 赵德亮沉吟半响，装出深思熟虑的样子，问再生：“我听说你幺叔的钱也很挣得辛苦，他就这样白拿给你修房子，没提什么要求吧？” “就是幺叔不提，我也要给我幺叔养老。”再生斩钉切铁地说。 “那你对将来有什么计划安排？总不能让幺姑和你打一辈子锅魁吧？”赵德亮冷冷地说。 “打锅魁有什么不好？”赵大黑走进来，“不是人人都像你，有门面开饭馆，有能耐当老板，也不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爹……” “嘿！我说你是我的爹？还是其他人的爹？有你这样当爹的吗？”赵德亮气不打一处来，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赵大黑的鼻子。 “是没有像我这样当爹的，做了半辈子的饭馆，竟然去打锅魁，现在又有人说打锅魁不好……” “你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大男人说话就要月亮坝头耍弯刀——明砍，你不就是心偏向幺姑么？”赵德亮看透了似的，直端端地走到再生跟前，指着再生说：“龚再生，老子给你娃明说，你家就是再修三间房子，老子也不稀罕！何况这几间房子还是你幺叔帮你家修的！你以为我不晓得你和你幺叔串通好了，假装让你幺叔拿钱把房子修好了就可以来迎娶幺姑回去了？幺姑一嫁给你，你就可以来和我分我的家产了……” “赵大哥，我没有要分你家产的意思。”再生真的连想也没想过要分赵家的家产。 “你不想分我的家产，为啥沟子（屁股）上蛋黄都还没干，就来扭到幺姑费（抓住不放手）？”赵德亮拍了一下桌子。 赵小香站起来，气鼓鼓地说：“啥子沟子上蛋黄都还没有干？啥子分家产？啥子扭到费？我是自觉自愿的哈！” 柳梅儿坐在一旁，翘起二郎腿，那尖尖的高跟鞋一上一下优雅地抖，伸出芊芊玉指，在脸上夸张地划过来，又慢慢划过去，口里学唱似的说：“我是自觉自愿的哈！”说完就打着“哈哈”地笑。 “老娘给你说，不要做阴间秀才——阴阳怪气的哈！幺姑那么大了，也该嫁人了！”还是娘疼女，赵小香的妈这时马上站了出来。 “嫁人嫁人，你也要找个像人样的人嫁呀！你找这个又穷又丑的怪迷日眼的东西来，真给我赵家丢人！”赵德亮走过去，把再生的衣领扯住，像摇一个稻草人一样摇了又摇。 “人三穷三富不到老，万一有一天，我比你富呢？”再生笑嘻嘻地挡开赵德亮的手，淡淡地说。 “好！好！好！”赵德亮拍打着手，转过身去，向着一家人说：“龚再生要比我赵德亮富，老子手板心头给你煎鱼吃！” “话不要说绝了，讨口子都有三年瓜瓢运……”再生不服气。 赵德亮轻蔑地伸出边指，放肆地指着再生，直接吐了一口唾沫在再生脸上，恶狠狠地骂道：“你就是一个讨口子的命，还比老子富！呸——” 再生再也忍受不了这赤果果的侮辱，张开嘴也吐了一爬口水在赵德亮脸上，大声回骂道：“赵德亮，我日你马！你这样欺侮老子……” “啪！” 再生脸上被赵小香扇了一耳光：“你这个狗东西，要ri你老丈母？” 被赵小香打醒了的再生，这才知道自己慌不择言，竟然当着师傅一家人骂了不该骂的话，马上知道不妥，便双腿一弯，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向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赵大黑两口子深深磕了下去，嘴里带着悲声：“师傅、师娘，我没有半点得罪您们的意思，但这赵德亮太欺侮人了！我龚再生从来没跪过任何人，但是今天我确实心乱口急，骂了不该骂的话，我磕头给您们谢罪！但是，也请您们作证，我龚再生流自己的汗水，做自己的事情，不会依靠任何人，我也会过上好日子”，而且，再生声震屋宇：“我这辈子一定会超过赵德亮！” 再生“咚”地磕了一个头，站起来，步步逼近赵德亮，用手指着赵德亮的鼻子，用比刚才更大声的声音喊道：“赵德亮，你算个锤子！老子这辈子一定要超过你！”说完，再生掀开门，大踏步地离开了大镇赵家。 坐在大镇的仁和桥上，再生望着滔滔奔涌的金鸡河，想到几个月之前，自己通过这里去大镇寻师学艺，然后和善良的幺姑一见如故，也可以说是一见钟情，然后天天黏在一起，被师傅发现端倪后“逐出”师门。然后幺姑找上门来，自己又和幺姑如胶似漆，最后自己竟然被赵德亮毒打，逼得幺姑跳河。自己为救幺姑，差点在这条金鸡河里丢了命。幺姑哥哥赵德亮怕自己去分赵家财产，所以竭力阻止自己和幺姑交往。现在自己收入确实不高，但的确从来没有想过去分赵家财产的事情啊。 人穷就要被无端地轻视么？ 再想想三哥复生读书回家，不愿也没有力气做庄稼活，和三叔学木匠还不到一个月就离家出走，后来到外面兜兜转转，似乎也是无有收获。倒是学着和乡人一起去收废旧塑料化肥口袋和人头发，好像还赚了些钱。看来不肯下力气的三哥，还真是做生意的材料。 正在大家都以为龚家又出了一个能干并且也能挣钱的娃儿时，三哥复生卖的红苕保鲜剂“托布津”，让周围的人们终于逮住龚家人“不落教”的把柄，可以肆无忌惮地对长大了的龚家孩子当面叫骂。特别是龚复生，“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有赚到钱，而且刚刚在大家心目中树立起来的“光辉形象”轰然倒塌，连带把一大家人的脸都丢尽了。 再生看三哥在家被父亲骂，在外被外人冷嘲热讽，除了喝酒抽烟就是睡懒觉，知道三哥渐渐颓废。本想等自己的锅魁生意兴隆起来之后，让三哥也能摆一个锅魁摊子，然后兄弟俩慢慢占据周围的“锅魁市场”，再考虑陆续开设稀饭铺、饭店、甚至酒店，做一番大事业出来，但三哥对自己的设想嗤之以鼻。三哥也替再生算过账，打锅魁只能糊口，没有多少积余，反劝再生要“从长计议”，“要着眼大处”，“做大生意才能发大财”。 可是这“大生意”是要需要“大本钱”的，而且还要有关系门路，自己可算是一无所有，怎么才能做“大生意”？ 再生翻来覆去地想，要想发财，这锅魁生意确实不能再做了。打一个锅魁赚两角钱，一天只能打二三十个锅魁，一个月满打满算撑死了挣两百元，一年下来一间瓦房也修不起，不要说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就是自己一个人，也不见得会过得好。 那怎么办呢？突然想起看过的电影《抓壮丁》里的王保长，再生站起来大生唱起来：“现在而今眼目下，老子穷得裤儿都没得穿，还想娶婆娘，真他玛是说得轻巧，吃根灯草……” “你敲空米缸唱戏——穷开心！” 再生转头一看，是幺姑来了。 赵小香依偎在再生怀里，幽幽地问：“你在我家里受了那么大的气（委屈），你还在这那么高兴，又唱又跳的，你是不是心中没有我啊？” “我哪哈（没有）跳哈，只是为了抒发一下自己内心的感情……”再生搂着幺姑，故作潇洒地笑了起来。 再生心里清楚，幺叔帮自己修的几间大瓦房，虽然是举全家之力，甚至是借用了幺叔几年的辛苦所得，但在赵德亮眼里，根本算不了啥子，如果赵家是赵德亮作主，自己可能再也娶不回来幺姑做老婆了。 幺姑幽幽地看着再生，有点担心地说：“再生，你一定要和我哥成为敌人么？如果他坚决反对我和你的事，我害怕我妈也站在他那边。” “你一定要他们都同意，才会和我结婚么？”再生问。 “也不是，不过我还是想得到我家里人的祝福。”赵小香的眼睛里有了泪光。 再生心里悲凉起来：“你哥怕我来分你家的财产，如果我一直这样下去，他心里会一直提防我，哪会祝福你和我结婚！” “不管浪凯，我都要跟到你，你才是我这辈子的男人！”赵小香终于哭泣起来。 再生抱着幺姑，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这么痴情于我？” “因为，因为，因为你摸过我……”赵小香终于还是不好意思说下去，低头伏在再生肩膀上，嘴巴里吐出“呼哧呼哧”的气，想起在再生家里的那一幕，心中一股浓浓的火焰又升腾起来，一口咬住再生的耳朵，模糊不清地说：“你这个坏人，我这辈子就是你的人了……” “我躺一下就没得事了……”再生有点狼狈地说。   《五块石头》文学平台是五块石头文化传媒旗下公众号之一，主要刊登诗歌、散文、时评、学术论文、杂文等优秀文学作品，欢迎来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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