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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魂|「一三六」空手套白狼

 看尽人间荒唐 2021-12-27

第【一三六】集    空手套白狼

第二天,装着偶然路过喜鹊镇的复生,被武经理一把拉住:“龚老板啊,你娃运气好得很啦!我要定、要定几百副达嘉磨片啊!”

“几百副?你要几百副?生意好得很啦?又在拿我的货搞促销?”复生拍拍武经理油腻腻的手。

武经理笑嘻嘻地说:“磨片是农机产品,又不是鸡蛋挂面,搞啥子几巴促销嘛!”

“你说,你好久运得来?”武经理如同看到救星一般,着急起来。

“你好久要?要多少?”复生摸出烟来,散给武经理一支,自己也点了一支,双手撑在柜台上,惬意地喷出一口烟雾来。

武经理开始掰手指头:“今天是九号,你在十二号之前把货运来,十五号来收款。”

“你说得安逸,货想要就要,钱想付就付?”复生明白,武经理心里也有个小九九:十二号收货,十三号发货,十五号付货款,这不,一进一出,几千块钱就进了口袋,多爽!

“这第一呢,你要确定你要多少货?第二呢,你要货到付款。”复生慢条斯理地说。

武经理给复生泡了一杯茶,拿出纸和笔,招呼复生坐下:“来,我们还是同往常一样签订个合同。我呢暂定三百副,不过你运五百副来,我也可能要得完。”

“哪你究竟要三百副呢还是五百副?”复生看着武经理的眼睛问。

武经理迟疑了一会儿,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再长长地吐出一串烟雾,嘴唇像打摆子一样抖动了好久,才说:“那就五百副吧!”

“五百副你要得完嘛?先说断后不乱,磨片可是八斤二两重的生铁铸的哈,运来了就要要哈!”复生说。

“那就三百副吧!”武经理想了想,又点了一根烟,狠劲一吸,那烟头就冒出火光来,差点燃了武经理的眉毛。

“好,最近其他地方也在催要这个达嘉磨片,厂里又生产不出来,我正好分点给别处。”复生喝了一口茶。

“不不不,你还是要给我运五百副来!管他玛的,铁片片又不问我要饭吃!”武经理下定了决心。

“先交定金,货到付款。”复生铺开纸,开始写起合同来。

“龚老板,我这段时间手头紧,十五号才有钱给你。”武经理苦着脸说。

复生把笔放下:“也是哈,那个手头都有紧的时候。反正你十五号就有钱,那我十五号或者十六号给你送货过来。”

“要得个卵!货你一定要十二号送到!”武经理一把扯住复生的袖子。

“那你要十二号付钱啊!”复生拍了一下武经理的手,像安慰不懂事的孩子:“早两天迟两天又浪凯嘛!你不是还有货卖到的嘛!”

“你晓得个逑!”武经理嘴上的烟已经燃完了,烟头上的火已经烧到嘴唇,赶忙甩掉复生的手,去扯巴(粘)在嘴唇上的烟锅巴。

看着武经理的狼狈相,复生笑起来,心中暗骂,你肯定料不到是我早挖了陷阱在等着你呢!

经过几个来回的较量,武经理只答应十二号复生送货去时付一半的货款,余额十五号付清。复生想了想,也只好表示同意。

十二号一早,复生赶到达嘉镇,铸造好的磨片已经从硅砂中刨出来,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农机厂的仓库里。

大胡子厂长和知/青会计看复生如约而至,高高兴兴打了招呼,叫复生先验了磨片,就让人开始往复生雇来的一辆大卡车上装货。磨片装完了,会计又带着复生在仓库里转来转去,指着这样喊复生拿,又指着那样叫复生装到车上去。复生心里早打了主意,故意推说不要,会计又像往常一样,喝斥复生:“你娃做生意不算账嗦?货装得再多,也只给一车的运费,多装点货,每件货的运费就摊少了,这个账都算不来,还以为老子在整你冤枉!”

复生假装茅塞顿开的样子,任由厂里的人装货。

装了满满一车配件,心花怒放的会计,得意洋洋地跟复生结账,一共九千多块钱。复生付了一大把零钞,会计骂骂咧咧数了半天,只有一千多块钱,还欠八千多块。

会计正要开口骂人,复生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存折,指着上面的“余额”,理直气壮地说:“走,我们到银行去取钱!”

会计瞟了一眼复生出示的存折,见上面的数字墨迹很重,有些疑心,就转头对厂长喊:“龚复生拿的存折,你看货款咋个整?”

厂长知道会计鬼精,到底比会计权威,看也不看存折,骂复生:“你格老子,你和我们不是一个县的,你取得到逑的钱!”

复生装出不解的样子:“我有身份证,还有私章,银行里有钱,为啥取不到钱?”

“你脑壳有包啊?你是晋县的人,办的是晋县的存折,我们这里和你不同县不说,地区都不同,银行里没有你的信息,取款是要到开户银行的!”会计这时才给复生“科普”,复生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无辜地说:“这狗日银行,还日怪呢!整这么多名堂!哪浪凯办呢?”

“浪凯办?凉拌!走,吃饭!”会计一向诡计多端,站起身来,把上货的工人、仓库保管,当然还有厂长,喊齐了去农机厂旁边的饭馆里吃饭。

这饭馆是复生每回来都要请厂长会计去“报道”的,熟悉得很。复生也不管,叫了一大桌酒菜,大家狼吞虎咽起来。

酒酣耳热之际,会计和厂长耳语一阵,就已商量妥定:派一个工人跟复生去晋县收钱。会计要复生当着厂长的面,写一张欠条,由那个闷墩模样的收账工人揣着。

“我没钱了哈,老板,好多钱你记个帐,我下回来给。”复生故意趁写欠条的时候,对饭馆老板说。

“我们是小本生意,概不赊欠!”像只肥鸭的老板娘,手在满是油腻的围腰上搓着,一步一摇地走过来,涂得像白霜的脸上,看不出是哭还是笑。

“那你跟到他去收帐嘛!他娃娃的存折上有钱,但不是我们这里开的户。”会计替复生说,说完理直气壮地盯着徐娘半老的老板娘高耸的胸部看了半天,才意味深长地笑道:“龚老板这逑日的到巴望不得你跟到他去哦……”话没说完,一桌人浪笑起来。

“跑得脱,鬼脑壳。”复生的脸红得像鸡冠,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说:“我走了,你可以喊会计把钱给你,到时他晓得找我。”

“我给,我给你/玛两耳屎!”会计扬起手,在空气里扇了两下。

老板娘提着茶壶过来,给每个人面前的玻璃杯子里倒水,朝会计嘟起嘴巴:“做起浪个凶!我到不怕你跑哦!和上跑了庙子还在。”

厂长板着脸,故意严肃地说:“啥子庙子庙子的,我们是集体所有制企业哈!”

工人们也跟着起哄,无非不过张开嘴巴,放肆地让舌头趁机当着肥硕的老板娘的面占点便宜。

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复生履行完手续,终于开车离开达嘉镇。

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半路上运货的车坏了!

复生只得另找了一辆车转运货,叫闷墩留下陪卡车司机修车。闷墩忠于职守,死活不干,一定要跟复生去收钱,无奈,复生只好让他跟着。

走了一程,复生叫停车吃饭,司机和闷墩欢天喜地,闷墩说:“跟你们老板在一起操,就是安逸,你看天都还没黑,肚皮也不饿,又要干饭!”把个“干”字说得格外重。

复生笑笑:“安逸得很!二天(以后)你也来当老板嘛!”

“好!”闷墩一点不谦虚:“你们这个老板除了吃饭,就是喝酒,货放车上,也不要人背,哪个当不来?”

“那你就从喝酒开始!今天看看你喝得了多少酒?”复生在饭桌上拼命劝闷墩喝酒,哪知闷墩不胜酒力,半瓶就醉了!

重新雇的货车司机不知两人的关系,也不喝酒,吃饱饭就上车呆着。复生摇摇闷墩,闷墩像死猪一样,嘴里“哼哼”,复生说:“你睡一下,我再喝点酒,喝完了酒我们就走。”

闷墩闻言,倒在板凳上就开始扯(平舌)葡(轻声)鼾【打鼾】。复生心里想,去银行取啥子钱哦,这银行存折本就是自己让二叔去把钱取了,把只有几块钱的存折本给自己,自己拿笔涂改伪造的,哪能取到钱?斜眼看闷墩,闷墩似乎早有防备,把欠条摸出来,捏在手里。

这可怎么办?这趟生意自己暗自图谋了好久,下定决心要尽最快的速度积聚一笔可以开店的钱,达嘉的货款肯定是不想给了,但这欠条……

正想着,闷墩的手松开了,捏在手里的欠条掉在地上!

真乃天助我也!

复生左右看看,假装倒开水,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欠条,趁机撕了。

吃饱喝足,复生走过去踢了闷墩一脚,继续上路。

不停的颠簸终于让闷墩清醒了过来。闷墩发现欠条不见了,认定丢在吃饭的饭店,要回去找。司机不肯:“你这么远的路,回去肯定就要加钱。”

复生说:“这倒来倒去的,耽误了我交货的时间,我还要损失费呢!”自然不肯给司机加钱。

闷墩没钱给司机,司机不愿白烧汽油,只顾往前开,闷墩急得捶胸顿脚:“我他玛真不该喝醉了喔,你再不停车,老子、老子要跳了……”

“嚎啥?你不是说当老板安逸,吃饭喝酒货也不用背,你酒没喝好多就醉,一张欠条那么轻,你都守不住,还哭!不就你/妈一张欠条吗?老子重新写一张给你!你娃再叫唤,老子把你甩下车去!”复生把手伸过去抓住闷墩。

闷墩顿时安静了。

复生摸出香烟盒撕开,在行驶的车上颤危危地重新写了欠条给闷墩。只是复生一共写了四张,每张都把贰写成了武,仟写成了迁,闷墩看了,指着这两个字说:“老板,这字好像不像,你还是给我写一张算了嘛!”

“写一张?写一张你又弄落了浪凯办?多几张,掉了一张那几张都还在,你承担的责任也小点嘛!”复生拧着闷墩的耳朵说:“你说哪个字不像?都是我写的字,有啥像不像的?”说完不再理他。闷墩只好自己在大写后面添了小写的阿拉伯数字,才小心地把烟盒纸揣在衣服里面。

运货到武经理那里,已经天黑。

武经理还眼巴巴地等在门市里,复生叫武经理验了货,趁司机和闷墩搬货时,悄悄把武经理叫过去要他付款。武经理推说把钱存入银行了,“哪个叫你天黑才来哇?”不肯付钱。

复生假装要去招呼司机和闷墩停止下货,怒气冲冲地对武经理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货到付一半款,你不付钱,我只好把货运走!”

武经理这才极不情愿地给了复生一千元:“谁叫你天黑才来哇?我钱存银行了!”

“那我等明天收了钱再走!”复生不肯让步。

武经理有些急:“明天也没钱!实话给你说罢,我的钱要等十五号才能付给你!你就是等在这里,也没卵用!”

复生心里有数,事也至此,自己当然不怕武经理赖账,眼前最要紧的是先把闷墩支走,其他的事再想办法。

下完货之后,复生当着闷墩的面收了武经理写的欠条,对闷墩说:“银行晚上不加班开门,我又没收到钱。你看你是随我在这里等钱,还是随车回去?如果在这里等,可能要等十天半月,甚至更久,反正你等你的,我是不会管你吃管你住,等到哪天算哪天;如果你随车走,我给你拿五十块钱,也不算在账里,算送你车费……”

“你明天到银行取了钱给我,账不就清了吗?”闷墩听会计说复生的钱在存折上。

复生顿时冷下脸来:“存折上的钱是我的,我凭啥子给你取?你们厂里的货卖的钱,你看到的没收到,等收到了再付!”

闷墩看复生付了司机运费,扔下自己想走,一时心急。

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自己又身无分文,这不是要流落街头吗?罢罢罢,收得到钱收不到钱,关我啥事?不能为了公家的事自己吃亏,鼓捣(强行)收账,万一这龚老板找人“修理”自己,出了事家里还有妻儿老小!想到这里,后背已经冒出汗来,一把拉住复生:“老板,你收了钱一定要来给厂里清账哦!不要把我弄来笼起(故意设圈套让人上当)了!”

“关你逑事,我笼你爪子嘛?你回去给厂里说,我也没收到钱,一收到钱,我就来厂里清账!”复生给闷墩拿了五十块钱,又喊司机和闷墩去吃了饭,闷墩才极不情愿地跟司机走了。

五块石头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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