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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示儿曹以家事付之 【宋代】辛弃疾 万事云烟忽过，一身蒲柳先衰。 而今何事最相宜，宜醉宜游宜睡。 早趁催科了纳，更量出入收支。 乃翁依旧管些儿，管竹管山管水。 ▲ 点上方绿标即可收听主播朗读诗词 平生所经历的事情千头万绪，都像过眼云烟般的消失了。近来我的身体非常孱弱，就像入秋的蒲柳，过早地衰老了。如今，对于我来说，一天做点儿什么事儿最为适宜呢？那就是饮酒、游览、睡觉。
注释
创作背景 此词作于辛弃疾晚年退居铅山时期，见于《稼轩长短句》卷十。辛弃疾一生为了祖国的统一大业屡建奇功，但也因为坚持抗战而为以皇帝为首的主和派所不容。中年以后曾长期闲居上饶、铅山等地。这是词人晚年在江西铅山写给儿孙们的一首词。 赏析 一个男人最后的浪漫和最深的无助，或许莫过于坐在枕席之上和自己的孩子发发火气、吐吐牢骚了——“老来情味减，对别酒，怯流年。” 这首词大致写于宋光宗绍熙五年（1194）前后，辛弃疾从福州知府和福建安抚使任上被罢官免职，回铅山瓢泉闲居的时期。“衰朽贫弱”一直是这一时期绕不过去的话题。这次，他又把廉颇未老的豪壮，换成了训儿教女的絮语，呈现在我们面前。 仰观清风朗月，俯闻蛙声蝉鸣，稻花香里，将军纵然苍颜白发，又何曾真正的解甲归田呢？ 词的开头，一句“云烟忽过”把纵横万里、塞北江南的沙场征尘一扫而空。黄尘清水，光风霁月，一切宛若浮云轻烟。 杀张安国、成飞虎军，马跃敌楼，剑指河朔，他从未怯战，可朝廷却怯其勇！江山一统的英雄气，不得不蹉跎于无穷无尽的案牍间。然后，江西是陶渊明的出生地，也成了他的第二故乡。铁板铜琶，他只得继东坡高唱这大江东去；美芹悲黍，让大志随了那鸿雁南飞。 一生襟抱未曾开，铁马冰河入梦来。 接下来，“一身蒲柳先衰”，一个“衰”字，写出词人身体的孱弱，尽显老态，也代表了他心志的颓靡。此时，做点什么最适合自己呢？深夜买醉、执杖远足、拜谒周公。换句话说，晚年的辛弃疾彻底“躺平”了。也难怪，乌纱丢了，屡陈奇策，不见采纳；宝剑锈了，驰骋疆场，又不可得；心志倦了，逢迎官场，垂首奸佞，非吾之愿。除了独守穷庐，修身养性，老头又能做些什么呢？但最可恨的是，政事推了，战事推了，连家事，他也推了。 词的下阕，他嘱咐自己的儿子：当官府来催捐纳税的时候，你们要记得早早缴纳；家中的生活呢？要学会量入为出、收支平衡。不禁要问：那您老做什么啊？我？管山管水，管风管竹喽。和王维“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的禅静相比，这个老头的逍遥自在、醉吟风月，听起来，少了点乐天知命的随遇而安，却总多了几分素志不展的咄咄怨气。“管竹管山管水”照应上阕的“宜醉宜游宜睡”，不仅对仗工整，韵律和谐，也将心中报国无门的悲慨，一吐而出。 怨辞反说，一直都是这个时候辛弃疾词作的突出特点。正如陆游说：“骏马宝刀俱一梦，夕阳闲和饭牛歌。”刘克庄说：“生怕客谈榆塞事，且教儿诵《花间集》”，辛弃疾一直在克制心中壮志难酬的愤愤不平，可这样的不平之气却难免总在不经意间流露纸间——管不得将校军马，便只得管风管竹；看不惯庸臣媚态，便只能宜醉宜游了。 悠闲自得的表象之下，是困顿难解的心。又有几人堪听呢？奏明君主？还是和儿女唠叨？还是托兴诗酒，在自然中慢慢消解吧。电影《东邪西毒》里，欧阳锋说：“人一辈子，总有些事你不想再提，总有些人你不想再见。”所以，就总要有一坛“醉生梦死”，自我催眠。 但有些事，你越是想忘记，就反而记得越清楚；越是想逃离，它就非得击碎了在你面前。开禧三年（1207年）初秋，辛弃疾在铅山，终于不用佯醉，等到了盼望已久的一纸诏令，却再也没能身披征袍，跨马执鞭。 九月初十，一代名将于青山绿水间，梦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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