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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景鸿 图：源网络 若说我前半生最嫉妒的人是谁，那非宋珺莫属。 她是大昭国左丞相之女。四岁习字，七岁成诗，十三岁以一篇《上林赋》冠绝燕京。是翰书院那帮老古董都会称赞几句的才女。 我十五岁那年，她进宫成了我的伴读。 在众臣之女中，她格外引人注目。一袭鹅黄色长裙，眉如远黛，笑容浅淡，棠花在她身后落下斑驳花影。 她看向我时，眼帘轻掀，似鹅毛拂过秋水，“臣女见过公主殿下。” 这便是世人常拿我与之对比的宋珺了。 宫中之人称我大昭明珠，芳华舒妍。话里几分恭维几分实话，难以言说。 但第一次见到宋珺的我，不得不承认，我比不过她。在雪色青松的她面前，我实在是相形见绌。 自从宋珺成了我的伴读后，学监里的皇子少爷比平常出学勤了不少。更有大胆的，直接在下学后，约宋珺棠树下表露心迹。 表白者中不乏才子英杰，但宋珺一律淡然拒绝。 “听说昨日赵将军向你表白，也被你拒了。” 我睨着烛台下提笔落字的宋珺，绞紧了手中的绣帕。 宋珺抬眼望来，表情还是一惯的笑意淡然，“公主想知道些什么？” 想知道些什么？ 烛光驳驳，宋珺的面容处在明暗交接之中，我有些心烦意乱。 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赵子寒又是如何向你表白的，想知道为何战功赫赫一表人才的少年英将也会被你所拒，那可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面前之人轻易夺走了我心仪之人的欢喜，却不将他放在眼里。我越想越是酸涩难耐。 室内一时无人言语，静谧的过分。 宋珺见我不答话，捻起桌上的纸张，“这是今日课学的重点，我又誊抄了一份，公主日后好常加温习。若无事的话，臣女便告退了。” 宋珺将誊抄好的纸压在砚台下，伏身请辞，从我身边擦身而过。 “你站住，我还有事要说！” 我揪住她的衣袖。 我双膝并地，仰头望着她。她不偏不倚地对上我的视线，那般岿然不动的姿态，更是让我气闷发酸。“赵将军也被你拒了……大昭俊才俱不入你眼，你一心入宫为我伴读，莫非是想方便嫁入宫门做凤凰？” “公主慎言。” 我下咬贝齿，执拗不已，“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赵将军送女子棠花，你这般推拒，也太不给人脸面了。” 宋珺垂下眼眸，走近我，裙摆在她身后迤逦而开，“赵将军是公主的心上人？” 被宋珺的话问住，我面色发热，扭头视线偏向一边，“这与你何干！你别转开话题。” 宋珺轻笑一声，我疑惑转头瞧向她，却见她眼色泠泠，言语丝毫不带笑意，“公主心悦将军，所以恼臣女拒绝。” “但臣女心上人另有其人。” 我皱眉，不假思索的回嘴道，“你能有什么心上人。” 宋珺却不再答话了。 窗外棠花暗香浮动，虫鸣鼓噪。 转眼过了半年，到了秋日围猎的时节。 大昭尚武，女子也从小习骑射。我虽诗书礼乐一概不行，在骑射这块却难逢敌手。我的侍婢玉清曾说，我要是男子，想必也征战沙场为国立功了。 “落棠”是围猎日其中的一项活动。 骑马立于棠树十米开外，弯弓射下五叶棠花，落下的棠花送给自己的意中人。 棠花大多生四叶，一棵棠树最多只生两至三朵五叶棠花，在繁花中寻觅已是极难，更遑论还要在十米之外射落。一考眼力，二考定力与耐心，三考能将棠花从花托中精准射落的精湛箭术。 我看到了外围的赵子寒。 此项活动多是男子参与，我不顾及玉清和看台上的一众眼色，纵马上场，弯弓射棠。 “流水迢迢，日月昭昭。 棠花落落，芳许何家。” 我有我的意中人，我要把我的心意献给他。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率先射下了五叶棠花。我拾起坠落的棠花，满怀少女心事，走向赵子寒。 “赐你。” 赵子寒面带讶色，沉默不语。他神色复杂，向后退了一步，向我行跪拜礼，“公主殿下，此花，臣受之不起。” 我未曾想到，当着众人，赵子寒会如此干脆的驳回我，半点不留情面。我心中尴尬，面上半分不显，“赵将军莫非还心仪宋丞相之女？” 赵子寒不答。 “可宋珺拒了你，你怎还将她惦记？” 赵子寒越是沉默，我越是心中发凉，棠花在我手中抖动，几瓣花叶零落在地。 我清晰的听到，平日和我格格不入的几位皇弟皇妹传来的嗤笑，嘲讽我贵为一国公主，却是被臣子落了面子。 我向来不将这些辞色放在眼中，但少女心事终是蒙上尘灰。 棠花突然被接过，那是一双适合弹琴舞墨的手，玉白青葱，比那棠花还要柔中带美。 “赵将军仅一少将，怕是高攀不了公主，公主何必矮身垂怜。臣女唐突，臣女既为公主伴读，在此一谏。此花臣女代为照看，待公主有匹配之人，臣女再将其取出，由公主赐之。可否？” 宋珺接过花后，静立一旁。她此话挽回我的颜面，却是半点不给赵子寒情面，而且此举贸然，完全不似她平日稳重的作风。 事后我问她，“何必帮我至此，我平日待你不算好，甚至心中嫉恨你抢我风光。” 宋珺轻笑出声，“公主为何会嫉恨我抢夺风光。公主不知自己一身红衣，骑马驰骋之姿有多艳色无双。” 宫中穿衣有讲究，皇族只穿玄衣和紫衣，代表身份尊贵。我只偷溜出宫时穿过红衣……宋珺何曾见过…… 宋珺继续回道，“且臣女既为公主伴读，便会永远站在公主一方。” 大昭四十五历年，外族狄黎起兵南下，攻打大昭。战争纷乱，民生颠沛。 在这一年，我，大昭国的公主，被送往狄黎和亲。 我最终没能嫁给我的意中人。 在我的前半生中，也未遇到过一个真心喜欢我的人。 和亲那天，宋珺亲自出宫送我。 雪色纷纷，她递给我一枝五叶棠花，花瓣上结着雪霜。 过往我最嫉妒的是她，看她便怎么也不顺眼。但此去狄黎，大昭过往便都成浮云往事。 我笑道，“你说待我有匹配之人时，再将此花取出。怎么，狄黎的那位二皇子便是你觉得可匹配上本公主之人？” 可待我细看棠花时，才发现这是新摘的花，并非是我射落的那朵。 “公主曾问臣女一心入宫为伴读，是否只为嫁入宫门做凤凰。” 宋珺眉眼盈盈，带着笑却又仿佛带着哀，不似平日的她，“臣女入宫是为意中人。” “红衣如火，见之不忘。” 狄黎没有棠花。 只有一枝开在大昭，被宋珺摘落的五叶棠花。 我去狄黎之后，听探子来报，宋丞相府提亲之人络绎不绝，宋珺却一直未嫁。 大昭有一民俗。 五叶棠花，送给自己的意中人，便是将自己的一生交托于对方。除却对方，不再嫁娶。 “流水迢迢，日月昭昭。 棠花落落，芳许何家。”  原创睡前故事 超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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