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步停 图:网络 洛城新开了一家医馆,大夫姓云,看样儿虽三十有余,可眉目处的清朗却丝毫未减,有媒婆看他一副好皮囊,想为他介绍妻房,却都被他一一婉拒。 他素爱洛城郊外那片十里桃林,不仅常去,还总拾来花瓣酿酒,不出诊时便自斟自酌,不过几杯便喝得醉,近日里听他醉时的胡话,似是与他那红颜有关。 云飞此人早年在清河一带学医。他原是个舞刀弄枪的侠客,听闻他游历清河城时,便对德兴医馆的菱霜小姐一见钟情,竟愿弃了一身武艺做医馆的学徒。 初见菱霜时,她在桃树下抚琴,声声悠扬细腻,入耳清清。云飞就在树后一眼望见,面前的窈窕身姿在琴声簇拥下,落进了他的眼睛。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扭头直逼云飞偷窥的视线。 “你又是哪来的登徒子?”她怒声道。 “我……我……”云飞见状慌忙走上前,在她十来步前定住。 “在下……听闻姑娘琴声,一时听得入了迷。” 菱霜脸上洋溢起被夸奖后的得意笑容。那一抹突如其来的笑不带浅淡的羞涩,大大方方地撞进云飞的心里。 “那……算你有眼光。” “你想留下来?”菱霜惊讶地问道。 “是啊。”云飞在一旁侍弄着草植,一边冲她微笑。 那日过后,这家伙便像是缠上了她一般。本该是少年遍历大川的时光,云飞却日日寻上门来,不顾她尚在闺阁的名声,也难怪她父母总赶他离开。 不能见,那就留下来。 恰巧菱霜父亲的药铺缺学徒打理,云飞便求了去。谁知云飞在药理上竟十分有天分,奈何一时间父亲找不来可靠的人选,便在自家女儿的默许下将他留下。 “你确定吗,为什么?”菱霜不解,做仗剑天涯的侠客总比在这一方药铺蹉跎少年时光要强,这家伙也不像是在医道上有想法的人。 “你问为什么啊……”云飞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向她,眼睛里突然泛起层层的笑意。 “自然是因为……”他又装出那副登徒子的情态想凑近她的耳廓。 她唯恐他又说出什么轻薄之语,连忙大喊:“停!” 他停下,眼角眉梢的温情却见缝钻进菱霜的眼睛里。 “我先走了。”她被他身上扑面而来的气息闹得脸上发烫,在略微失态逃走后,却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 “果真是个登徒子。”她哼着小调抚上琴。 又梦到了他。 梦里的菱霜还是个小女孩,她抬头看着高高悬在枝头的风筝,无助地哭了出来。 有脚步声逼近,她依旧只顾着哭,那个眼神清澈的哥哥温柔地轻捏她的面颊安慰道:“不哭不哭,哥哥给你捡下来好不好?” 他腾身一跃,轻松地攀上枝头取过风筝,旋身落下时扬起了满身的衣衫和如瀑的长发,他笑吟吟地将风筝递给她。 她抱着他的剑看得愣神,半天才嗫嚅道:“大哥哥,你好厉害。” 他又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谢谢小妹妹夸奖。” “哥哥……”菱霜喃喃道,醒来时天光已初醒。 听闻外面的吵嚷声音,她困惑地走出去。 “你们医馆给人治病竟然用受了潮的药材,你看看这药包里的白术都烂成什么样了!”医馆前的人群砸场,为首的几人气急败坏地要找大夫理论。 菱霜见她父亲再三强调药材没有问题,那为首的几人便气势汹汹地要破门而入,身后的人群也并非省油的灯,骂出来的话愈发难听。 菱霜扶着她父亲只得先低头,许诺换药,又瞧见有人依旧不依不饶,还说道:“听说这大夫当初逼……” 话音未落,那人便立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直直地摔在地上。 “哪里来的无赖嚼舌根?”云飞持剑作势要上前劈砍,闹事人见状忌惮,本就欺软怕硬,又看见云飞一脸的狠绝之色,只得悻悻作罢。 云飞一收剑柄,菱霜半是惊怒半是感激地看向他,瞟见他转身时手握的剑鞘,突然若有所思。 “谢谢你。”菱霜看着面前的云飞说道。 “这些无赖就要吓吓他们,他们不敢怎么样的。”云飞无所谓地笑笑,“你没事吧。” “没事。”菱霜压下心中的悸动,又装出那副小姐姿态来,“干活去!” “啊……” “哈哈。”转过身,菱霜隐隐松了口气,旋即又偷偷地笑起来。 不幸的是,那天的闹事,竟是麻烦的开始。 这清河城中本就是德兴医馆独大,自然遭到同行嫉恨。那天的闹事成为了一条引子,之后不时就有闹事人搅局,不是说药有问题,就是说诊断有误。 如若是这些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偏那清河城的县令竟也是个披着人皮的色坯子,他本就垂涎菱霜,这么一闹竟让他借着东风向德兴医馆施压。 料定那些长久被德兴抢了生意的医馆和这黑心县令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说,这闹事本就是这县令指使。 菱霜的父亲整日愁眉不展,医馆的生意每况愈下,闹事者不息不休,若不是云飞,恐怕这医馆早就撑不下去了。 在某一天又喝退威慑住那些闹事者之后,纷纷月光之下,菱霜在药铺通往卧房的小径上,等来了云飞。 “这几次都谢谢你了。”菱霜向他走近。 “不用。”在一瞬间的愣神后,云飞看着菱霜一步一步走来,他突然有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可是我累了。”菱霜竟大胆地牵上他的袖子。 “你……”云飞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一时间竟被扑面而来的馨香困得难以动弹。 “你看得出来,这清河城已经没了我们家的容身之地,万一哪天那县令把我掳了去……”菱霜有些无助地抓住他的手。 “不会的。”云飞斩钉截铁。 “你带我们家逃走吧,趁夜里摸走,凭我爹一身医术,还有你,这普天之下还容不下我们吗?” “那……师父师娘知道吗?” “我会说服他们的。”菱霜试探性地靠在云飞的胸前,云飞攥紧拳,却又无声地放开。 夜黑似墨,一如菱霜的眼色深深。 依旧是那片十里桃林,一如初见。 一道黑影钻进那辆马车里,刮起的风声仍挡不住匕首刺进布匹的撕裂声。 闷响过后,那黑影匆忙逃出。 “咻”的一声,一支弩箭嗡响着划破了空气,黑影连连躲闪。 一支火把燃起,菱霜默默地站在马车前,她微颤着声音道:“我真的不愿意这个人是你。” “云飞。” 黑影定住了,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混含着一丝苦涩,他取下面纱说道:“你何时知道的?” “从第一次闹事时,那人没说完的话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我爹和我坦白了一切,当年,我爹用手段得了他师父的真传,处处打压他师弟的医馆,最后还诬陷他的师弟含恨而终,我爹的师弟是你父亲吧?” “我想,那些闹事的人,也是你安排的吧,你想用相同的方法逼死我爹,却想不到我会让你带我走,我爹也不如你爹一身正气不容欺辱。” “所以你故意告诉我今晚在此汇合离城,而你早已经将你爹娘转移出城,就为了试探我。”云飞一脸恍然,语气也逐渐冰冷,“那你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她顿了一顿,那珍藏多年的记忆在顷刻间变得可笑无比,她看着他,嘴角间与凄怨便是倾吐而出:“我当你原是记得的。” 云飞面色疑惑,而她袖中隐住了一缕冷光,便释然着笑道:“你不愿我被那色坯掳走,料你还有几分真情。” “只可惜太晚了。” “不!”当他意识到时,一柄小匕首早已被她自己,狠狠扎进胸口。 她看着眼泪涟涟的眼前人,在流逝的最后时光里冲他笑上最后一次。 “我知道,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们,我替爹爹向你们赎罪了……” “当年我爹和你爹势同水火,我们几乎没见过面,可世人皆称你少年天才,不论习武还是医术,我又怎会不知道你。” “我那时还小,你帮我捡回风筝,那朵桃花在你剑鞘上栩栩如生。” “可你宁愿换了名字,改了容貌,却不肯换剑,那为什么连我都不记得?”菱霜用尽全力说出这些,眼前仿佛又回到那个落英缤纷的时候。 有花开十里,而他正值少年。 眼前的他这才拼凑出回忆,云飞抱着她哭成了泪人。 而她却笑了。 原创睡前故事 超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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