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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还能再玩一会儿吗？” “不能了，时间到了，该睡觉了。” “妈妈，我还能再看一会儿喜羊羊吗？” “不能了，时间到了，该关电视了。” “妈妈，我还能再吃一块糖吗？” “不能了，时间到了，该刷牙了。” 从小，朵朵就很能接受“时间到了”这个理由。好像被内置了一条指令：听时间的话。 进而，她还用这个句型反过来要求我：“妈妈，时间到了，该闭上眼睛了；妈妈，时间到了，你得亲我了……” “时间到了”，真的是一个很难违抗的理由。即使它并不成立为理由，也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没得商量、没有余地的感觉。 时间到了，试卷被抽走了。 时间到了，你得长大了。 时间到了，骊歌唱起，初中（高中、大学、人生）结束了。 读学校网站上九年级毕业生留下的文字，即使素不相识，心里也翻滚着浓郁的不舍和悲伤。 时间已经到了，不舍和悲伤都只能是不舍和悲伤而已。 时间慢慢地、轻轻悄悄地走着小碎步，一站站都抵达，哪一站也不停留。 该走的终须走，该来的总会来。选择了当老师，就得做好心理准备：孩子们流水一样来了，见风长的年纪，生命拔节生长的声音历历在耳——所以离别，也就来得格外迅疾。 该走的终须走，该来的总会来。既来此尘世一遭，在一起时就把心拿出来相识相交，分别时就索性放心放手。这也是一种人生态度。 人之渺小，如蝼蚁，如鸿毛，如沧海粟。 何等卑微的生命，却总不安于卑微，上天入地、移山填海……挥动着千百万臂膀和雄心，呐喊着“人定胜天”的豪语。天地无言，在嗤笑，抑或连嘲弄都不屑。 然后，不知道在哪个节点，时间到了。 天地翻覆。病毒汹汹。挣扎。离散。失去。永久的浩大无边的丧失。隔离。漫长的广袤无垠的静止。 有时眼前明明是花红柳绿，却感觉恍惚，仿佛世界一片白茫茫。 有时会忽然疑惑，不知道人类凭什么能享有这一切：幽雅的环境、舒适的空间、灯火辉煌的商场和不知在追逐什么只是在忙着追逐的购物潮流。 更不知道现在的这一切，能保有多久。时间，什么时候就是“到了”。 仿佛是在从上天那里借来一段时空，安放我微不足道的生命。它要夺取时，只能放手。 面对人事，有时尚且“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旦面对巍巍青天莽莽厚土，怎敢起什么征服占有之心呢？ 还是不要抢夺，不要折腾，不要倾轧，不要误解，不要无中生有，不要制造事端——在借来的躯壳里，静下心来，做一些自己喜欢而无害的事情吧。 承认自己的卑微，在尘埃里开放自己的花朵，哪怕有限的生命只能洁净一小块污秽，只能赎取一小点儿罪孽，也是好的。 趁时间没到，趁来得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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