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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双袜子一天换一次，轮到只剩下三四双时，他准备洗一轮，翻箱倒柜，整理一起要洗的衣物的过程中，他蓦然发现有一个柜子的角落处居然还有两件去年的冬装没有洗，忽略之还是也一道洗了？要不今年冬天一起洗？还是再等些日子，闲了有功夫再单独拿出来搓两把？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终究还是及时洗了，无非累一次完事，既然眼见了，免得心里不安。 独自独活了那么多年，像他那样一个男人，对于烟火生活，有一点他总算是琢磨透了，——男人跟女人在这个领域内最大的区别，是男人无法那么爱干净，女人则仿佛天生就有洁癖。 曾经他稚气未脱，风流倜傥期间，他也随大流地被很多鸡汤文洗了脑，比如《如何做一个有风度的男人》之类，那年《新上海滩》中才子许文强的形象深深烙在他心间，他一直将自己的外在形象往强哥身上靠，可最终他发现天天保持那样一个风貌真的是太心累，尽管他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勇气，毅力和时间来改造自己，但还是无果而终，——要达成的那个东西无论如何是入不了他骨子里的，那华而不实的所想所得原来一直都是逆着他的本性的。终于有一天，他将之前那些修饰表面的东西全部丢得一干二净，将过往的逆心之习惯一拳击得粉碎，他做回了一个率性由心的他自己。他再不相信虚伪文里那“女人看你的第一眼会看你的鞋，或是你的袜子，亦或是你的着装搭配”一类的屁话。“管女人看哪里，爱看不看，我还是我。为什么要活成他人眼中的样子，——我还是个独立的个体吗？为什么要去使力迁就异性的口味，——我难道只是一个以生存和繁殖为第一要务的一般动物吗？......既然不是，那又何必去把生命耗费在那些役心的事物上？”想到这里，他畅然深呼了一口气。 观于书中，他发现，但凡是真正的牛人，大格局之人原来都是不在意这些外相的。 有人到汉代的大学问家陈藩家做客，他们看陈藩的屋子几个月都没打扫过，便质疑他懒惰，陈藩凛然反驳道：“大丈夫当以扫清天下为己任，怎么能滞著在区区一房舍上？”唐朝，有一个叫神秀的僧人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明显看得出来，这个人在修行的过程中其实是很累的。时时勤拂拭，——这可是没有片刻的休息。一生都要保持住这种恒动的状态，一般人轻易做得到？倒是六组慧能修得透彻：“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心清静了，一切自然清静。反过来说，心不清净，即使表面再勤装饰，外在弄得再干净，也是改变不了生命的质量的。庄子更简，只用一个比喻就澄明了这个问题。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希望把国内政事托付于你）” 庄子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此 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宁其生而曳尾涂中乎？” 二大夫余曰：“宁生而曳尾涂中。” 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庄子不愿意到肮脏的朝廷上做官，他就类比说他宁愿做一个在烂泥中逍遥打滚一生的活神龟，也不愿意做一个被置于高高庙堂之上的死神鬼，尽管这死神鬼被人洗得干干净净，被包装得漂漂亮亮的，尽管它可以受万人顶礼膜拜，集万千荣誉于一身。 ...... 像他这样一个男人，到不久进入人工智能高度发达的时代，他就可以把他终其一生都无法高度专注上的事，——诸如洗衣服，打扫一类的，全部交给家庭机器人。他只需顺着本心，做他自己，福气自会离他越来越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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