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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耳 || 我想说,这是传奇(已经消失的行当五)

 卷小耳 2021-12-31
本来我有自己的一个思路,有条不紊地写这些已经消失的行当。但是有一位朋友说:能不能写一写露天电影院,真的是很怀念。我说:行。

这位朋友从2017年开始关注新鲜,一共有48条留言,精选46条,大约有百分之八十被我设定为置顶留言。她是我的每篇文章必看、且有很多感悟的热心读者之一。

因为她,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访了我的姐姐邓小燕,以及西龙化村的曹进良先生。可能我的这位朋友,只想找到露天电影院的情景胶片,而我同时想告诉大家的,还有一些银幕背后的故事。

从1970年开始到2003年退出历史舞台,邓小燕和曹进良蹬着自行车,在龙化乡整整行走了33年的时间。如果说那个时代有文化明星的话, 我觉得他们是当之无愧的。或者这样说,印象更加直观:正是他们这六个人(其他几人分别是宋五岳、邓艳玲、苑峻岭、梁孟吉)用他们青春和生命之火,照亮了龙化乡新时代的文化之路。如果想用一个词汇来正确无比得形容一下他们的经历和过往,我认为这就是:传奇。


农村人对待事物有自己特定的判断和认知方式,本来人家叫拷贝,我们就叫片子;本来人家叫银幕(幕布),我们就叫帐子。当然,有些规矩也是约定俗成的、且不可逾越的。比如说你在很好的位置放上了你的小矮凳或者马扎,就再不会有人侵占你的地盘,那怕你人没在场,正在家中心急火燎的扒拉晚饭。就算是大家共用的东西,比如说一根木檩,你在上面扔上一件破棉袄,那也说明“名花有主”,绝对没有人和你争抢的。

现在都市的孩子想象不出当年农村电影院当年的样子。如果有开阔的地方固然是好,没有的话,就在街上随意截取一段便开启一晚上的文化盛宴。幕布挂在电线杆子上最好,条件不允许,那就在不管谁家的房子上钉上两个木橛子,随便一拴。树木是不能考虑的,因为如果刮风的话,幕布会随着树干的摇晃而摆动,出现一些滑稽可笑的人物画面。有的脸伸长,有的头变小,有的手脚变形。

邓小燕(邓小燕:放映队当时那是非常新鲜的事物,发生了很多难忘的故事,可惜我都不记得了。龙化乡当时14个大队,赶着走,每天都要放电影,一放就放了好几十年)

曹进良(曹进良:我写过很多材料啊,我写过南龙化村的铁姑娘生产队,还记得两句“说漆黑的夜色如墨染,有几个身影匆匆忙忙奔了正南”,还写过南佛堂村的史老格,河北省劳模常北女,还有计划生育、五讲四美等好多好多啊,可惜词儿我都不记得了。)

通常是播放两部片子,一个新片,一个老片,老片开场,新片压轴。如果新片值得期待,放映机前会不断地有人来询问。功夫片他们关心打得厉害不厉害,爱情片关心男女主角长得帅不帅漂亮不漂亮,战争片关心死人多不多好人是不是最后胜利了,诸如此类。但是无论大家询问什么,放映员都是神神秘秘的一笑,并不作答。新片果然好看,片场夹杂着兴奋地议论纷纷纭纭:果然没有白等,真带劲,本来困了,这下有精神了,等等。新片不好看,现场嘘声如潮:就这,放电影的还不说呢;这是什么呀;没劲,不看了,哪有睡觉舒坦?真是白耽误我的功夫。于是,眨眼间人们纷纷离去,只有寥寥数人或者真对了口味看得津津有味,或者只是睡不着只能坐在这里消磨时间,倒是放映机播放拷贝的声音清晰可闻,沙沙作响。

人人都爱看新片,但是那个时代新片还真的是少得可怜。既然说到了电影,那我就带大家回忆回忆,至今都能让我们陷入深深回忆中的优秀影片。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铁道游击队,上甘岭,渡江侦察记,小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卖花姑娘,庐山恋,追鱼,第八个是铜像,大河奔流,保密局的枪声,405谋杀案,阿夏河的秘密,黑三角,侦察兵,牧马人,人生,戴手铐的旅客,神秘的大佛,白牡丹,与魔鬼打交道的人,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儿子孙子和种子,赤橙黄绿青蓝紫,月亮湾的笑声,锦上添花,青松岭,五朵金花,五更寒,51号兵站,大李小李和老李,女理发师,女篮五号,舞台姐妹,林家铺子,鸡毛信,古刹钟声,看不见的战线,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大篷车,拉兹之歌,巴黎圣母院,尼罗河上的惨案,三笑,李小龙,魂断蓝桥,桥,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静静的顿河,追捕,寅次郎的故事......

每一部电影都是一段难忘的经历,如果你看过上面这些电影,相信你也会情不自禁的陷入回忆中。想起那些个幸福的夜晚,有家人和乡亲们的陪伴,有小伙伴的追逐打闹,有关于某部电影的持久话题,有经典的台词背诵,有坐在正面和反面观看电影的比较,有迷迷糊糊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黑夜里的情景,有因为睡着错过精彩情节的遗憾,有看到喜欢的电影的兴奋,有电影开场前人们的喧哗,有电影散场时人们纷杂的脚步声和远近此起彼伏的狗叫声,有爸爸妈妈为你开门的吱呀声......

其实我们还有许许多多我们当时忽略的情节和故事。比如说,当时每天都临阵以待、脸上汗水直流、像老母鸡一样护着放映机、生怕人潮涌动把机子碰坏、也最怕放映过程出现差错的放映员们。我们只知道享受他们带来的影片内容,却从来没有想过为了让我们看到精彩的影片,他们背后付出了怎样艰辛的劳动。

每一个放映员都是非常优秀的。农村放映队成立的初衷,是为了宣传。所以,放映员的选拔,那是真的非常严格。以龙化乡为例,最早的三个放映员就包括了现场编词张口即来、写材料瞬息而就的曹进良,曲艺百无禁忌、戏曲歌曲唱功了得的邓小燕,以及一直被龙化乡人民忽略的一位大才梁孟吉先生。曾经想写写梁孟吉先生的,也做了采访,但是梁孟吉叔叔第二天就给我打来了电话,因为太过于谦虚,逼迫我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梁孟吉有很多出色的本领,画幻灯片,只是他的最基本的才能之一。

一张幻灯片,要先在纸上勾勒,然后在胶片上成型,最后再涂颜色,前后大约需要二十多个小时的时间。不说绘画的功底,这本身需要极大的耐力和精益求精的工作态度,而梁孟吉就是那位耐得住寂寞、画艺精湛的大神。他们的幻灯片,是当时高阳县九个公社的最出类拔萃者,一直代表高阳县参加全保定市的幻灯汇演,数十年从无替代,获得的荣誉和称赞,那真的是数不胜数。

每次放电影时,放映员都会有文艺宣传(快板居多)或者即兴的文艺表演。我们总是期盼着电影快点播放,却不知道为了这短短的几分钟表演,他们背后不知道排演了多少遍,怎样的绞尽脑汁。就像我们只是很喜欢的看着电影新片,却不知道他们和距离遥远的村庄串片,一晚上奔波好几趟,车子和倒片机都转动的飞快;就像大雨忽如其来,我们迅速的逃回家中,却不知道他们像落汤鸡一样的抢收放映设备,又浑身泥泞的在雨中艰难行走,常常黎明时分才回到自己的家中。就像我们站在村口等着他们熟悉的身影到来,却不知道为了拿到好片,他们大清早就到县电影院排队,如果是甲等片(没有播放到规定场数的新片),还要立下保证书,千恩万谢。就像我们只知道他们挣着国家的钱,却不知道他们的工资最终只到了每个月的33元,而现在更是“被遗忘的角落”,所谓工资,聊胜于无。就像我们放映机坏了、只知道焦急的催促,有时甚至不客气的指责他们的愚笨,却不知道他们每个人上任之前,都需要严格的培训,无论是放映技术,还是电工手艺,还是机械维修,那都是手到擒来。

那个年代没有马路,没有砖道,只有高低起伏、下雨就是灾难的土路,放映员车轮滚滚,你知道他们走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那个年代没有任何的文艺节目,耍猴的、说书的偶尔昙花一现,陪伴我们文化成长的,只有沙沙作响的放映机。那个年代,一卷卷胶片就是一幕幕悲喜交加的画面,就是我们童年挥之不去的永久记忆,而且,永远在我们的脑海深处定格。如果,你也是曾被露天电影院温暖过的,就在文章下面点一个在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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