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中国的美,在于留白。对宋人来说,雪就是留白。 唐朝的雪大。“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大。“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有点惊人,但李白说的也不是孤证,岑参说:“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这么大风,吹出“大如席”的雪花,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还是不能深信,不打诳语的老杜您该信了吧?“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可不是很大吗? 雪下着下着,下到宋朝就小了很多,从整排的歌行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长短句,宋词雪温情得多,优柔得多。原因是什么呢?我的一个好友说,是因为宋代没有“会须一饮三百杯”的豪客,辛稼轩算一个,但究竟是悲大于壮一些:“天上飞琼,毕竟向、人间情薄。还又跨、玉龙归去,万花摇落。”然后,“人已老,欢犹昨。对琼瑶满地,与君酬酢。雪,落到宋词里,像一首安静的歌。苏轼曾替妻子写过一首思念自己的词:去年相送,余杭门外,飞雪似杨花。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对酒卷帘邀明月,风露透窗纱。恰似姮娥怜双燕,分明照、画梁斜。这是宋人对留白的最美注解。人生,不过一场飞雪,聚散有时。于是,李清照吟唱“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那是深藏于心的年少记忆。周邦彦写“暮雀喧喧聚竹,听竹上清响风敲雪”,是冬日里的一人饮。雪落到宋词里,也落到宋人的心里,词里有雪,心有留白。最著名的《雪景寒林图》,相传是范宽所画,被评为“宋画第一”。其实,画家并没有画雪,但他用了浓淡不一的墨色,渲染了山石寒林。而那不着一笔之处的留白,便是雪到处。今年在故宫展出的《渔村小雪图》,却是另一派极致的画法。随着长卷慢慢走,可见到山景如睡,渔人撒网、捕鱼。雪中,有文士携着童子,踽踽穿行,慢慢走向远山寒林,那一片苍茫的雪色里……宋人喝茶,是用点茶法。他们先将茶叶磨成粉末,投入碗中。再取水流极细的“汤瓶”,如蜻蜓点水,分几次注入,不断地搅拌。在宋人眼中,最美的茶汤当如“疏星淡月”,要有看得见的雪浪。漫漫冬日里,仰头一望,窗外下着纷纷小雪。低头,手中是一碗雪花,美如星光,慢慢饮。那一碗盛开在手中的皎洁雪花,便是宋人对美好未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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