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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札记:黄皮子讨封

 潘柳鑫 2021-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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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村子的北面散落着一排小山岗,个个像刚出笼的馒头一样圆滚滚的,低矮圆润的山体,和其他挺拔俊俏的高山形成了鲜明对比,因为那一带黄皮子出奇的多,经常有村民看到有黄皮子哭丧,所以便起了个黄皮子坟的名称。

黄皮子坟虽然名字带个坟字,听着晦气,但却并不可怕,也没有坟地该有的阴森荒凉,相反黄皮子坟遍山都是各种各样的野花,一到春夏,隔着几里地都能闻到花香,各种鸟类也被花香吸引而来,在此产卵,每到这个时候也是黄皮子最活跃的时间段,他们潜伏在每一个角落,一有机会就袭击在此抱窝的鸟类,这些黄皮子贼的很,一袭击一个准,往往被袭击的鸟类,连毛都剩不下一根,雏鸟和蛋也都难逃黄口。

黄皮子贼就贼在,他们还会护食,小时候我们一帮男孩子喜欢拿弹弓打鸟,当时的弹弓没现在这么精良,能打钢珠,有的还带激光,我们那时候的弹弓大多用荆树杈子,或者自己拿铁丝握个弹弓架,然后绑上皮筋,再穿上一块轮胎皮用来包石子,这样一个弹弓就制作好了,一把弹弓全靠手感,打的时间长了,自然就打的准。

黄皮子坟的鸟最多,我们自然也最喜欢去那里打鸟,可这块鸟虽然多,却很少打到,原因就是经常有黄皮子捣乱,小时候我一度怀疑,黄皮子会监视人,不然怎么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出现,将我们要打的鸟赶跑呢。

听大人说,黄皮子坟的黄皮子都成了精,这句话我们一帮小孩子深信不疑,黄皮子有时候将鸟赶跑之后,还会玩性大发,站在原地学人一样用后腿站立,然后用手指对我们一帮小孩子指指点点,嘴里还哇哇乱叫,好似大人教育小孩一般。

每次黄皮子这样,我们一帮小孩子,就一起拿着土坷垃向黄皮子投去,黄皮子跑两步看我们没有追它,就又学起了大人,又是叉腰又是背手的,小小身躯,学的有模有样,我们又好气又好笑,就又拿着土坷垃向黄皮子追去,然后黄皮子就又跑,往往在这一追一跑之间半天就过去了,等回去之后才发现一个鸟都没打到。

小孩子玩心大,陪着黄皮子玩半天,早将打不到鸟的怨恨抛到了九霄云外,自然也不会去怨恨黄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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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们还有另一项乐趣,就是看黄皮子上课,要说黄皮子这种动物,是我见过最调皮捣蛋的一类动物,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模仿人类。

黄皮子模仿人上课时,会找个背阳的土崖子,由一个老黄皮子扮演老师,底下围坐着一群小黄皮子扮演学生,这一群黄皮子的打扮可以说不伦不类了,黄皮子学生倒还好,只需拿片树叶做课本,倒不至于太过滑稽。

最滑稽的当属那个黄皮子老师,只见这家伙带着一顶用狗尾巴草编成的草帽,摇头晃脑之间,就像顶着一坨绿油油的大便,身上披着一块破布,爪子握着一根枯树枝,在土崖子上像模像样的指指点点,时不时的背着两只爪子在黄皮子学生中巡视一圈。

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我们一群躲在旁边偷看的小孩子,就会群起而笑之,个个拿着一根破树枝,学着老黄皮子的形态,隔空对着那帮小黄皮子指指点点,小黄皮子怕人,一见我们就会四下逃走,倒是那个老黄皮子,生的年头久了,倒不怕人,看到我们学它,以为我们在夸它学人学的像,便弓着腰,握着爪子学人作揖,不断的低头哈腰。

我们知道这是黄皮子等着我们夸它学人学的像,听大人说,这是黄皮子在讨封,一旦我们夸它学的像人,他就能幻化人形,到时候就真的和人一样了,我们当然不希望它幻化成人,所以任凭黄皮子怎么作揖,我们只是不理,等最后黄皮子作揖作的累了,想要走的时候,我们才咳凑两声清清嗓子,然后来一句这黄皮子修为还不够哦,怕是还要再等个百八十年才能学的像人。

每次这样,黄皮子好像能听懂我们说的话似的,等我们说完就开始吹胡子瞪眼,气的把草帽破布一扯,上蹿下跳的乱吼乱叫,好像是在发泄着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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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黄皮子讨封,还有另一个故事,这件事发生在我们村放羊老头身上,这老头姓张,以下用张老汉代称,张老汉一生命苦,老伴不到四十就死了,扔下三个儿子老汉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腰杆子累断给三个儿子都结了婚,结果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孝,张老汉老来无依,只能帮村民放羊放牛为生。

日子过得皱巴巴,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儿子不孝,老伴早逝,换做别人早想不开了,这张老汉却是一个天生乐观派,自己倒也不觉得苦,整天瞎乐呵,张老汉还有一个称不上毛病的毛病,就是碎嘴子,常常一件小事,就能唠叨半天。

张老汉这嘴虽然碎,但却但却不讨人烦,可能他也知道碎嘴子讨人嫌,所以大多时候他都是对着牛羊牲畜自言自语。

这天,张老汉像往常一样,把羊群赶到山上,让牧羊犬去看管羊,然后一个人坐在高处监视羊群,看了一会觉得无趣,就躺在地上打起了盹,还没睡着,就听见牧羊犬有些急促的叫声,这两只牧羊犬跟着张老汉已经有五六年,对看管羊群早已轻车熟路,一般没啥大状况发生,是不会轻易吠叫。

既然那么急促的吠叫,就一定是有状况发生,张老汉一骨碌就坐了起来,急急的向羊群那边看去,这些羊可是村民的私有财产,容不得半点损失,一旦出现意外张老汉承担不起,所以他近乎本能的弹坐起来,想看看羊群发生了什么意外。

可当张老汉向羊群看去,噗嗤一下就乐了,原来此时羊群中,有一只老黄皮子,正悠哉悠哉的骑在头羊背上,头上扣着半块甜瓜皮,爪子握着狗尾巴草,像模像样的在在骑羊,那神态动作熟练的就好像人在骑马一般。

张老汉一乐,嘴就开始碎起来了,“嘿,我说你这黄皮子,体格不大,花花肠子倒不少,你也就是投了个畜生胎,如果投生人胎,将来说不定是将军命,可惜了你今生却投了个畜生命,你说你放着好好的畜生不做,非要学人骑马,学就学吧,你还学的这么像,让我这个一辈子没骑过马的人情何以堪。”

老张头还要继续碎嘴子,平地突然起了一阵狂风,这阵风飞沙走石,直吹的羊群乱跑,牧羊犬大叫,张老汉眼睛都睁不开,好在这阵狂风并没有持续多久,也就三十秒就停了,张老汉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点羊群,万幸这风虽然起的突兀可怕,羊群却安然无恙,一个羊都没走丢,张老汉清点完羊群,发现羊群并无大碍,便不再想刚才的事,依旧让牧羊犬看管羊群,自己继续躺下睡觉。

张老汉这一躺,不出两分钟就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张老汉梦到一个黄袍老头,不断的对他道谢,张老汉纳闷,这个黄袍老头他并没印象,也不知道为啥要感谢他,纳闷归纳闷,黄袍老头对他说的话,他却暗暗记在心中。

在梦里黄袍老头对他说,在这座山的一个坪子里埋着他的答谢礼,让张老汉醒了之后务必去取,那个坪子张老汉经常去放羊,所以并不陌生,当天夜里就拿着家伙什去坪子取那个黄袍老头说的礼物,两铁锨下去,张老汉挖出了一个大咸菜罐子,借着月光打开一看,吓得张老汉差点心脏骤停,只见罐子里整整齐齐的排列着许多银币,其中袁大头和大清银币最多。

张老汉平白无故得了这么一罐银币,生活条件自然就提了上去,隔三差五的拿个银币换钱花,银币越来越值钱,张老汉的日子也越来越滋润,这些银币张老汉到死都没花完,留下半罐分给送终的三个儿子,可张老汉一下土,这些银币就变成了土坷垃,三个儿子气的直跺脚。

这件事后来成了村子里的笑谈,都说这三个儿子缺了大德,所以才会这样,即便是再好的宝贝到了他们手里,也会变成土坷垃,正所谓坏事做尽,天必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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