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仙镇之殇  文/郭钟才 说起明末为国尽忠的将领，人们往往只知周遇吉和宁武关，而不知姜名武与朱仙镇。朱仙镇位于河南省开封市南20公里处，是我国的四大商贸名镇之一，也是历史上一次重大战役发生的地方。山西保德人，明末通州副总兵姜名武在这里舍身赴难，为国捐躯，而他的背后，却是一个腐败无能的朝廷，一伙蝇营狗苟的官员，一群贪生怕死的将领。他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凝重的一笔，也给后人留下了永久的遗憾和深沉的思考。 姜名武，字叫我扬，明天启壬戌年中武进士。初授大同威远城守备，后因建造杏山城、捕杀大盗王科、守护皇室陵墓有功，擢升为通州（今北京市通县一带）副总兵，官典保定总督杨文岳中军，兼忠勇营团练事。 姜名武是一位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他的忠勇精神令后人景仰，可惜生不逢时，大明王朝已处在风雨飘摇的时期，用《红楼梦》中的话叫“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这将倾的大厦岂是姜名武“一木”能支的？ 明崇祯十五年（公元1642年）五月二日，李自成率军二十万，诈称百万，将河南省城开封团团围住。开封告急！北京城里的崇桢皇帝闻信大惊，急令各路援军星夜兼程，驰援开封。援军主帅是兵部尚书丁启睿，副帅是保定总督杨文岳，大将有左良玉、虎大威、杨德政、方安国、姜名武等各路总兵，兵力号称40万。临行前，崇桢皇帝亲赐丁启睿尚方宝剑、飞鱼服及印信，可见皇帝对战事的重视和对丁启睿的信任。只是这丁启睿乃书生出身，没有什么军事才能，并且处事优柔寡断，绝不是个将才。任命丁启睿当最高军事长官，是因为崇桢皇帝生性多疑又刚愎自用，把朝中能打仗的将领杀的杀、免的免，实在无人可用了，便只好“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了。 然后再让我们看看丁启睿手下的几路总兵官各是何许人也。论实力，各路援军中最强的是左良玉。左良玉（1599～1645），字昆山，山东临清人，行伍出身，因军功卓著屡获升迁，被封为“平贼将军”，并加太子太保衔。左良玉为人桀傲不驯，他的部队虽有一定的战斗力，但军纪很坏，危害百姓，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其实就是一支打着官军旗号的土匪。其余各路总兵除姜名武外，都是胸无大志，心怀鬼胎，“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的群小。这样的军队要想打胜仗，岂不怪哉！ 果不其然，各路明军在丁启睿的号令下，于五月十四日到达开封附近后，在城南45里的朱仙镇扎营。这本来是一场事关双方生死存亡的大战。明军若胜，不但解开了开封之围，还能一举消灭李自成农民军主力，为朝廷除掉一个心腹大患。但由于实力最强的左良玉想保存实力，害怕与农民军作战，所以主张坚守，不出战。尽管丁启睿三令五申，要求主动出击，但左良玉根本不把丁启睿放在眼里，也不听他的指挥。一天夜晚，让他的军士突然大喊着狂奔出营，溜之大吉，并乘乱掠夺他军马骡而去。 左良玉的军队一逃，明军阵地顷刻间土崩瓦解，丁启睿、杨文岳、虎大威、杨德政等人争先恐后，纷纷逃命。左良玉逃得最快，他一口气逃到湖北襄阳，丁、杨等人向南逃到汝宁（今河南汝南）。农民军见官军逃跑，一路追杀过来，一直追了400多里。明军跑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堪，丁启睿把皇帝赐予他的尚方宝剑、敕书和印信全部丢失了。 在这一群怯懦的明军将领中间，却有一位与众不同者，他就是跟随杨文岳前来的通州副总兵，黄河岸边的英雄男儿，保德人姜名武。在明军诸营惊溃时，只有姜名武这一支军队固守不逃，有人对姜名武说：“贼锋锐矣。左镇兵最多，亦最强，且有诸营张其左右翼，犹胆落霄奔。公以嬴卒数千当数十万方张之寇，是驱群羊而御猛虎也。愿公熟思之。”姜名武这样回答：“吾固知之。然此君命也，亦将令也。战固死于贼，退亦死于法，与其退而死，何如战而死！”凌晨时农民军蜂拥而至，姜名武率亲侄姜业隆、麾下耿道明等，大声呼叫着冲向敌阵，杀死数十百人。名武身受十余处伤，至柳树坡终因寡不敌众而与姜业隆等皆被执，脔碟（一种极其残忍的分解肢体的刑法）而死，临刑时仍骂贼不止。无一降贼者，亦无一逃去者。后人有古风一首咏其事，最后几句是： “屈指援兵左最强，解甲逍遥舞傀儡。一朝抱头学鼠走，刁斗盙寂鼓声死。狂奔惟恨趾莫前，尘迷白日魂都褫。当时只有姜将军，坚壁挥戈旗不靡。战酣热血满腔凝，骂贼捐躯亦何悔。军中流涕感公诚，竟逐孤忠填故垒。朱仙镇上望英灵，犹若乘箕绕汴水。” 战后，总督杨文岳为姜名武上疏：“诗书从戎，孝谦素著，致身于困苦之际，尽忠于危急之秋，一段肝肠，当与河山不朽。请加赠恤。”姜名武的长男姜宗吕亦具疏言“臣父无尸可裹，有魂难招”云云，情辞恳挚。对于这样一位忠勇的官员，朝廷本该大力褒扬，但腐败透顶的明朝政府官员却还高坐在太师椅上，优哉游哉地品着香茗，等待着烈士的后代为他们送贿赂。贿赂不至，部议只赠“特进荣禄大夫右都督”一个虚名。于是姜宗吕悲愤之极，再上《复请恤疏》。《疏》中字字血，声声泪地泣诉了其父“身经百战，劳瘁难堪，奋不顾身，身先士卒，戳力沙场，卒至矢尽力竭，与亲侄姜业隆等，同齑粉于刀箭之下”的事实，又与同职同遇难者进行了比照，认为是“生节倍之，死事倍之，而独于死后之褒恤，反处其后。此臣所为痛哭号天，泪尽而欲以死继也。”《疏》的最后，姜宗吕为姜家受到的不公待遇而大声疾呼：“伏思皇仁浩荡，普天均被，谅不忍以同事死难遂分差等。见今僚既荷旷典，臣父独悲向隅。同难异恩，能不抱痛于九原也？如臣倘甘缄默，不克与死父争荣，生无颜于人世，死负痛于重泉，亦何以见臣父于地下哉！”在姜宗吕的竭力恳求下，朝廷不得不再议，赠“特进光禄大夫左都督，子孙世袭锦衣卫百户。”可惜时过不久，李自成的大军便势如破竹，打进了北京城，崇祯皇帝煤山自缢，大明王朝土崩瓦解。那张由姜宗吕历尽艰难争取到的恤旨自然也成了一纸空文！ 姜名武的悲剧既是他个人的悲剧，也是他后面那个政治集团的悲剧。偌大一个明王朝，几十万军队，数十员战将，面对李自成农民军的强烈攻势，不战而逃，溃不成军，如鸟兽散，而让姜名武一个区区副总兵率领数千羸弱之众充当了牺牲品。姜公忠勇之精神令人肃然起敬，但其遭遇却着实可悲可叹。此时此刻，我想起了蒋介石败逃到台湾后说过的一句话：“国民党不是被共产党打败的，是自己把自己打败的！”于是，我也想说：杀死姜名武的绝不是李自成的军队，而应该是崇祯帝的昏庸和明王朝的腐败！  作者简介 郭钟才，山西保德人，中学高级教师，国家级骨干教师，省级学科带头人，现已退休。采菊望山、含饴弄孙之余，偶有诗文在省、市、县各级报刊、网络平台发表，著有《闲云斋随笔》。 特别声明：本平台作品以原创为主，转载为辅，著作权归原作者所有，作者提供的部分照片来源于网络，如文章、图片涉及侵权问题，自告知之日删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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