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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连载145)砸缸少年司马光,原来是个“老古板”

 野狐狸 2021-12-31

第三卷  变法风云

第一章 雄心万丈

司马光

天禧三年(1019)十月,光山县(今河南光山县)知县司马池迎来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由于孩子出生于“光山县”,司马池就给儿子取名为“光”。

司马光,字君实,陕州夏县涑水乡(今山西夏县)人。

据传,司马光祖上属于西晋王族后裔,后来家势衰落,再也没出现什么大人物(入宋以前皆平民)。到了司马光的祖父一辈,祖父司马炫和父亲司马池都考上了进士,成为朝廷官员,家族开始再次兴盛。

司马池曾先后在光州、寿州、洛阳、开封、凤翔等地做官,童年的司马光则一直跟着父亲生活,小小年纪就走遍了全国各地。

我相信,很多人结识司马光,都是从那个砸缸的故事开始。

需要说明的是,司马光砸的其实不是水缸,而是一个水瓮,瓮虽然也是一种盛水或酒的陶器,但体形上要比常见的水缸小很多,器壁也相对薄一些。

相传,司马光七岁那年,有一天,他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在院子里玩耍。有一个熊孩子特别顽皮,爬到了一个大瓮上,一不小心,失足掉了进去。正巧,瓮里装满了水,孩子立刻扑腾呼救起来。其他几个小朋友见此情景,都吓傻了眼,急得到处乱跑。但是,小司马光很镇定,搬起旁边的一块石头,狠狠砸了过去。

哐当一声,水瓮应声破裂,小伙伴也得救了。

司马光砸瓮救人的故事立刻传遍四方,他成了远近皆知的机智神童。在开封和洛阳等大都市,居然还有人将司马光的故事画成《小儿击瓮图》,出售营利。言下之意是只要你把这张“砸缸”图带回去,你家里的孩子保准能和司马光一样聪明。

当时也没有“肖像权”一说,小司马光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年画宝宝。

于是乎,砸瓮成了司马光人生中的第一个标签,估计很多人在介绍司马光时,都会补上一句:“喏,就是小时候砸瓮的那个家伙。”

如果我们对于司马光的了解,仅限于他的砸缸故事,想必很多人都会认为那是一个机智敏锐、善于变通的人。

然而,事实一再告诉我们,看待人物必须历史地、全面地看,否则,可是要看走眼的。

砸瓮只是发生在司马光身上的一个非典型事件。真实的司马光其实是一个非常保守传统的人,甚至可以称其为严肃古板,而且是古板到让你望而生畏的那一种。

司马光的学习经历属于最经典的好学生模式,读书一板一眼,写字一笔一划,什么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全神贯注等词汇,放到司马光身上,基本没错。如果哪天你发现司马光拿着课本分神了,那就是比抓到外星人还要轰动的新闻。

从小到大,司马光就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成熟和稳重(凛然如成人)。

古板归古板,司马光的学问水平是实打实的厉害,历史学功底尤为深厚。宝元元年(1038),二十岁的司马光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一举考中一甲第六名。

司马光生在一个传统的官僚家庭,他的人生也像已经排演好的剧本一样,过得一丝不苟。拿到功名以后,接下来当然是成家立业。

既然是司马光结婚,自由恋爱这种事情就免谈了,父母早就为他安排好了一门亲事,妻子是度支副使张存的女儿。

在古代,结婚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浪漫的事,没有婚纱照、没有蜜月,只有一套无比繁杂的礼节,如果你马虎应对,还会有人指责你这个人太不懂“礼”!

司马光当然是最尊崇礼制的人。接到结婚任务后,他立刻拿出了钻研学问的劲头,开始逐项考据婚礼上的每一个举动,看看是否符合礼制要求。比如光说一个拜礼,拜祖先的时候如何拜?拜父母的时候如何拜?夫妻对拜的时候该拜几次?男方该面朝哪里?女方该面对何方?分别各拜几次?每次跪拜地点有什么讲究?手上的同心结该怎么拿?

凡此种种,司马光都小心翼翼地考证过,直到确保每一个环节都有充分依据支持,挑不出半点毛病,这才放心地办婚礼。好在司马光的妻子也是传统官僚家庭出身,一点都没觉得司马光繁琐,两人三观相合,堪称一对封建礼教支配下的模范夫妻。

进士及第后,司马光被任命为华州(今陕西渭南华州区)判官。同一时期,他的父亲正担任着同州知州(今陕西渭南大荔县),两地相距很近。司马光新婚燕尔,又能经常和父母在一起,日子过得非常舒心。

然而,属于司马光的幸福时光也就短短一年。因为,就在那一年,西夏元昊称帝了,整个帝国由和平状态转为战时状态。此时朝廷上的事情固然还轮不到司马光操心,可从开封传递过来的紧张气氛很波及了帝国的每一块地方,筹备钱粮、征发人手,哪样活都少不了基层官吏忙活。

国事只是让司马光烦心而已,家庭的变故却让司马光痛苦不堪。康定元年(1040),司马光刚迁任平江军(今江苏苏州)节度判官不久,他的母亲病故了。

古代特别讲究孝道,司马光更是一个至诚至孝的人。母亲的去世让司马光悲痛万分,他扶着母亲的灵柩回到了家乡,开始按律丁忧三年。然而,仅过了一年,司马光又得到了一个噩耗——父亲司马池病故于晋州任上。

失去双亲,令司马光痛不欲生。两年前,母亲还在为他整理官服,父亲还在和他一起讨论齐家治国之道,可如今,再也没有人为他挡风遮雨、指点迷津了。想到这里,司马光感到自己身上的担子陡然变重。

按规矩,亲人去世,为官者必须辞官丁忧三年,而像司马光这样双亲短时间内同时去世的,则须五年。从康定元年起,司马光开始漫长了的守孝时光。

庆历四年(1044),司马光丁忧期满,复出做官。此时,宋朝已经和西夏议和,庆历新政也早已结束,朝堂上又恢复到往日的松弛状态。那年冬天,司马光被安排到滑州担任武成军判官。又过了一年多,司马光被调回京城担任大理评事、国子监直讲。   

大理评事,是一个从八品的小职位。从政履历上看,司马光因为守孝耽搁了五年,又三次担任幕职官,相对于年纪轻轻就高中一甲第六名的司马光而言,他属于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如果再按部就班蹉跎下,他很可能到退休还过不了六品。

不过,很快有一个贵人司马光伸出了援手,使他的命运发生急速转变。

庆历八年(1048),副相庞籍推荐司马光入试馆职,他顺利通过学士院的测试,出任馆阁校勘。

推荐司马光的庞籍,前面也露过好几次脸,没错,正是曾和韩琦、范仲淹一起镇守西北的那位延州知州。庞籍和司马家族颇有渊源,他是司马池的好友,司马光和妻子的婚姻还是由他从中撮合的。

庞籍对司马光的品格、学问非常赏识,不遗余力地对他培养拔擢。皇祐二年(1050)九月,司马光升任同知太常礼院。

所谓太常礼院,是朝廷中负责祭祀、礼乐、定谥、封袭等工作的机构,承担了原来礼部的职能。这些工作内容,用现在的眼光看,都是非常的无聊,非常的白开水。比如真宗赵恒十分热衷的封禅活动,那一系列复杂礼节的考证活动,就得太常礼院的朋友来论证,再如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濮议事件,也就是个称呼问题,可人家争得面红耳赤。

司马光到了太常礼院,却属于专业对口,他那较真的个性终于得到了施展的舞台。就在他来到太常礼院的第一年,仁宗皇帝的一个亲信宦官去世了,仁宗想破格按照一品官员的礼仪为他安葬,别人都觉得有待一个死人,不算什么大事,都没吭声。偏偏司马光跳了出来,他觉得凡是违反礼制事情,都是天大的事情,礼被破坏了,就等同于统治秩序被破坏了,那是要招来天下大乱的!

隔了两年,曾任仁宗老师的夏竦去世了,在给他定谥号的时候,仁宗又想徇私情,给他定个“文正”。司马光一听,马上又激动起来,“文正”是文臣所能拥有的高谥号,本朝立国以来,一共也就三个人得到过,夏竦是何等人,也配?

司马光在太常礼院干得如鱼得水,命运却又给他开了个小玩笑。皇祐五年(1053),他的恩人庞籍因为染上了一桩说不清楚的丑闻,罢相出知郓州(山东东平县)。庞籍离京前,希望司马光能继续辅佐自己,于是,司马光追随庞籍,成了郓州通判。

至和二年(1055),庞籍转任并州(山西太原)知州,司马光也跟着担任并州通判。在那里,司马光又遇到一件让他肝肠寸断的事,他的儿子司马童、司马唐相继夭折,这让司马光和妻子张氏陷入到深深的痛苦之中。

司马光没有了儿子,妻子张氏当时又失去了生育能力,于是司马光家的香火继承就成了大问题。张氏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就张罗着再为司马光纳一个小妾。

那个时代,官员纳妾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更别说为了继承香火。但是司马光可不是一般人,他向来是按照儒家最高的道德标准来要求自己的,纳妾这种事情肯定无法得到他的认可。

于是,张氏就想了一个变通的办法,她私自为司马光选好了一个相貌姣好、温柔可人的年轻女子,还悉心调教了一番。一日,张氏借故外出,让女子主动进入司马光的房间去贴身侍奉。

按照普通男人的秉性,眼前突然冒出个年轻美女,肯定是两眼放光,满脸笑。可司马光却如同见到了洪水猛兽一般,顿时大惊失色,沉下脸厉声责问:“你是谁,到这里来干什么?

女子马上如实回答,她是奉夫人的命令,前来侍奉司马光。司马光立刻明白了张氏的用意,但他坚决不为所动:“我不要你侍奉,你赶紧出去吧!”

司马光语气决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女子只好知趣地退出。张氏回来后,又几次试探着让女子接近司马光,可司马光就是司马光,一点不为美色所动。

张氏也拗不过司马光,只好又把女子打发走了。最终,司马光从兄长那里,过继了一个孩子,作为自己的养子抚养,算是解决了继嗣问题。

在司马光的心中,名节永远是第一位的,在名节面前,什么美色财富、功名利禄都不值一提。

嘉祐二年(1057),因为一次意外的升官,司马光又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事情还要从恩人庞籍说起。

在并州的西面,隔黄河相望,有麟州(今神木县北)、府州(今府谷)两地孤悬在外,那里是防止西夏入侵的重要屏障,为了更好地遏制西夏,庞籍打算在麟州境内新建一些用以屯兵的堡寨。在计划实施前,庞籍派司马光前去实地考察。

司马光一番考察下来,觉得计划可行。庞籍听了司马光的报告,就派人前去修筑堡寨,没想到,堡寨没修成,却遭到了党项人的伏击,宋朝又吃了一个不小的败仗。

失利的消息一传来,朝廷立刻派御史前来调查情况。正当御史赶来的时候,司马光接到了朝廷的调令,任祠部员外郎、直秘阁、判吏部南曹。庞籍知道御史一到,肯定凶多吉少,就一面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一面催着司马光赶紧走人。

果然,御史一到,立刻对擅自发兵修筑堡寨的事情进行深究猛查,结果庞籍等参与此事的官员都受到了严厉处分,只有司马光毫发无损。

对于这个结果,司马光深感内疚。他从来都不是那种揽功推过的人,得到消息后,连着向朝廷上奏章,要求朝廷也对自己从重治罪。可是,不管他怎么自责,朝廷就是不搭理。无奈之下,司马光甚至主动跑到宰执大臣那里请求处分,可人家却表示爱莫能助:御史又没参劾你,我们也不能随便处理人啊。

事情就是这么邪门,别人拼着命要表功提拔,司马光却玩命地要求朝廷给自己贬谪处分。朝廷一日不处理他,他就一日不得安寝,甚至总感觉背后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以至于他后来每遇到一个朝臣,都要主动解释这件事情,直说到声泪俱下、口角流血为止(言之切至,口几流血)。

司马光爱惜名节胜于生命,做梦都希望自己被贬官,可命运就是那么喜欢开玩笑,一年后,他不但没被贬官,反而又升官了——直秘阁、开封府推官、赐五品服。

五品服就是绯色官袍,赐,代表提前享受待遇。换句话说,司马光虽然是六品官,却被特许穿五品服,这也从侧面印证,朝廷对司马光非常认可,他的仕途一片看好。

别人羡慕得要死,司马光却欲哭无泪,每升一次官,他的内疚感就加重一分,既然朝廷不贬谪他,他就想了一个新的办法:请求外放虢州(今河南灵宝),理由是虢州离他的家乡夏县比较近。申请提交后,不但没获批准,反而等到了一个更让他无语的结果。

嘉祐四年(1059),司马光再获提拔,被任命为判三司度支勾院,又是一个显赫要职。这一回,连司马光都要放弃努力了。

可能,人生就是如此,你不要什么,他偏就要给你来什么。接下来两年,司马光一年一迁,先后又当上了同修起居注、知谏院

对于知谏院这个职位,司马光倒没什么抵触,因为谏官就是负责提建议。司马光平时最喜欢拿着礼的标尺衡量朝廷上的一切行为,干这一行最需要向他这样敢说会说的人。

在谏院里,司马光一干就是五年,一共上了一百七十多道奏疏,平均每月接近三份!五年里,仁宗立储、调和两宫、濮议事件……朝廷里接二连三地发生一堆乱事,司马光一件都没缺席。

尤其是在立储的事情上,司马光成了宰相韩琦的强力支持者,要求仁宗选取宗室子弟为皇储的奏疏是一个接着一个,别人上书只讲大道理,他则发挥了历史学家的特长,讲了一大段晚唐时期宦官杨复恭擅自拥立唐昭宗为帝,而后自命为“定策国老”扰乱朝纲的故事,直说得仁宗赵祯大汗淋漓。

在立储的事情上,司马光帮了韩琦大忙,但他绝不是为了攀附宰相,只是两人观点相同而已。到了濮议事件中,司马光的观点和韩琦正好相反,他坚决反对英宗尊崇亲生父亲。当然,期间又少不了一场激烈的论战,最后的结果我们前面也说了,以英宗和宰执们的胜利而告结束。耿直的司马光见自己的建议没有被采纳,执意要求免去自己的知谏院一职。

此时的司马光,正直博学的名声已经遍布内外,而他的固执也为自己赢得了一个绰号——司马牛。意思是他认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司马光要辞去谏官的职位,谁都拦不住,就连英宗出面挽留,照样不管用。

到了治平二年(1065)十月,英宗也拗不过司马光,答应免去他的知谏院一职,升任他为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

自此,数次辞官的司马光居然成了身穿紫袍的三品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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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进行时》(又名《瓦舍聊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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